法国五月风暴及其前生今世(二):从学运到工运——空前绝后的自发社会运动

时间: 2014-11-21 11:51:23
栏目: 共运观察
话题:
【编者按】历史上伟大的群众运动,在其发生的时代,往往调动起史无前例的群众力量,震撼着旧秩序的根基,让统治者瑟瑟颤抖,而当高潮跌落后,反动势力反扑,剥削阶级往往编造出各种叙述来扭曲运动,贬低人民群众,达到维护统治秩序的目的。1968年法国的“五月风暴”运动便是这样。不过,历史有着自身的逻辑,那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终有长成窈窕淑女的一天,那时令人惊艳的不是外在妆容,而是素颜本身。 来源:新生代  作者:宋迈克 真正意义上的五月风暴,是从巴黎西郊的楠泰尔大学(Université de Nanterre)开始的。5月2日,楠泰尔大学的学生在“3月22日运动”(LeMouvement du 22-Mars)的组织下展开了一场反对越战的抗议,一些课程被迫停止,校方决定将学校关闭。同一天,学运领袖达尼埃尔·科恩-本迪(Daniel Cohn-Bendit)被司法审查。这些事件促成了学运的蔓延。从3日起,抗议活动便一浪高过一浪。 5月3日,索邦大学(La Sorbonne)的前庭被400名抗议者占领,校长在未经协商的情况下直接要求警察介入,后者与学生发生了对抗,500多名学生被讯问,27人被捕。当天晚上,拉丁区开始出现街垒。4日和5日,陆续有学生被判刑,5日,警察开始在拉丁区巡逻。6日,学生团体组织的游行被禁止,但仍有两万名示威者进行了游行,下午至晚间,学生与警方激烈对抗,警察挥舞警棍,使用催泪瓦斯弹,四百余人被逮捕,六百余人受伤。7日,学生在凯旋门下的无名烈士墓前高唱《国际歌》,再次与警方对抗。8日,法共、劳工总联盟(CGT)、法国工人民主联盟(CFDT)表示支持学生,拉丁区示威继续。9日,学生在索邦大学静坐,面对教育部长宣布关闭校园的决定,法国全国学生联合会(UNEF)和全国高校教师工会(SNE-Sup)号召学生和教师上街游行抗议… 5月10日夜至11日晨是事情发生转折的时刻。10日白天,五万人在巴黎街头游行,其中有五千中学生加入,国营电视台报道示威的节目被禁播。晚上,警方在圣日耳曼大道和圣米歇尔广场封路,试图包围学生以便进攻。学生于是开始建造街垒,围起“自由区”——指示牌、栅栏、汽车、工地上的建材、水泥袋、脚手架等等,都被学生用来筑街垒。11日凌晨2点,共和国保安队接到命令开始进攻,一场巷战开始。警察向一个个街垒投掷催泪弹,用警棍袭击视野中所有出现的人——学生、工人乃至纯粹的过客。学生则拾起手边所有的所有东西——石块、未爆炸的催泪弹等等——掷向警方。对峙持续了4个小时,直到凌晨6点,警方拿下全部街垒,驱散了全部学生。数百人受伤,五百多人被逮捕,近两百辆汽车被烧毁。 五月风暴 图  拉丁区的街垒 11日,总理乔治·蓬皮杜(Georges Pompidou)从阿富汗访问归来,决定作出让步,答应学生的要求,重新开放索邦。但这似乎为时已晚。面对警方的暴力镇压,几大工会的领导决定为了支持学生,在13日发起罢工。而舆论也在10日夜晚的街垒战之后倒向学生一边。现实中,解决这些草草筑起的障碍物对警方来说并非难事,但从象征层面上说,街垒成了“五月风暴”的符号:它把戴高乐主义者变成了凡尔赛分子,而学生们则成了公社社员! 5月13日的游行是二战结束后巴黎最大规模的游行,工会方面估计有上百万人参加了当天的参与,警方则只承认有20万。工会代表和学运领袖并肩出现在游行中,游行队伍的标语包括“学生、教师、工人团结起来!”“十年,够了!”“永别,戴高乐!”等等。 当街垒巷战转为和平示威时,当局认为这场运动已近尾声,没有安排警力阻止游行,当晚学生占领索邦、升起红旗也没有收到阻拦。而法共和工会方面也是如此认为。他们从头开始就不支持学生的骚乱,法共总书记乔治·马歇(Georges Marchais)曾指责由“德国无政府主义分子科恩-本迪”领导的“极左小团体”促成的骚乱,认为这些“伪革命者”实际上有利于维护戴高乐政权。最初,法共这样的态度并没有太大问题——起初并未有太多人同情学生,了解他们的诉求和遭遇。但在目睹了几次学生与共和国保安队(CRS,警察中专门对付示威的力量)之间的对垒之后,工人们开始同情学生。后来,法共的态度有所转变,谴责针对学生的暴力,但仍然将他们的反抗与工人阶级的斗争区分开来。而工会方面,无论是劳工总联盟还是法国工人民主联盟,他们的想法都是要组织罢工以证明自身对运动的领导权。 5月13日游行平静地结束了。然而政府、法共和工会们所预期的整个运动的退潮却并未到来。相反,一场学生运动将迅速扩展为一场遍布全国的政治社会运动。 5月14日,南方飞机公司(Sud-Aviation,也就是前巴黎警察厅厅长做总裁的公司)在布格奈(Bouguenais)的工厂里的工人发动罢工。这一事件并未引起法共和工会们特别的重视,2000名工人占领工厂的事件在《人道报》(L’Humanité,法共的党报)上只得到了内版里七行字的报道。但随后几天中,雷诺-克里昂(Renault-Cléon)、洛克希德-波维(Lockheed-Beauvais)、雷诺-弗兰(Renault-Flins)等工厂先后罢工。很快,全国的雷诺工厂、全国的航天企业等几乎全部瘫痪。罢工运动继续延伸到了巴黎和诺曼底地区的冶金行业、西部的造船厂。随后,铁路工人开始加入,银行、保险、印刷等行业也开始罢工。到5月22日,停工的人数达到了千万! 这场史无前例的罢工令政府措手不及,也让传统意义上被认为是劳方代表的工会无所适从。法国瘫痪了。铁路、公车停运,银行关门,邮递员罢工,汽油开始紧缺。就连文化行业也加入了罢工行列:博物馆、电影院纷纷关门……到5月25日时,电视台也不再正常运转——记者和编辑们为了抗议当局对罢工消息的封锁而拒绝播报新闻。随着这场总罢工的深入,中产阶级各行业的人们也开始站出来,揭露、反抗加在自己身上的权力压迫与陈规陋习。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技术人员、统计人员公布了一份宣言,抗议资本主义制度利用他们的专业技能达到牟利目的;往常被视为保守派阵地的医学院学生们加入抗议学生,向医院中老旧的等级制度宣战;而艺术学院的学生和一些画家则占领了巴黎美院,在那里制作了几千幅后来遍布巴黎大街小巷的张贴画;戛纳电影节在学生的抗议和戈达尔、波兰斯基等一批导演的抵制下中断,导演们讨论着如何将电影从对牟利和垄断地位的追求中解救出来…… 如此空前规模的抗议意味着当局的支持者几乎已经所剩无几。只有经历过40、50年代对左翼人员的清洗的共和国保安队和宪兵队仍坚定地效忠于政权。警察工会也开始对当局表示不满:他们先是被用来镇压学生骚乱,然后又得知当局要与学生对话,“为什么不早说(要对话)?”他们问道。   原文链接:http://www.ilabour.org/Item/Show.asp?m=1&d=3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