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互助组研究-以我家乡的农民香菇生产为例

时间: 2014-02-24 05:04:53
栏目: 风华正茂
话题:

小农互助组研究--以我家乡的农民香菇生产为例

中国封建时期,地主阶级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建立起整套对农民的剥削。农民在地主的剥削下极难有扩大再生产的可能。新民主主义革命后,农民分得了土地,后经历了农业集体化,从最初的互助组到初级组高级组合作社人民公社,中国的农民在历史上破天荒地拥有了土地且进行集体化生产。共党走资复辟资本主义后,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又再次使农业生产回归分散的小农经济模式。在资本主义工业商品、市场与资本地冲击下,小农经济必然地没落了,大量的农民离土离乡,打工谋生。
在我的家乡,农民种田除了保口粮外,已经没有其他的经济效益。这主要由于农药化肥的昂贵,以及粮食价格的低廉。主要种植的花椰菜、小蕃茄、辣椒、茄子等,都受制于市场行情。某年某菜行情好,少部分人种了,第二年就一哄而上。但往往种菜人一多,该种菜式就成了大路货,价格直线下降,农产品中介收购商更从中垄断行情,控制收购渠道,以及赊欠菜钱。农民种菜全凭经验积累,缺乏相关农业生产技术体系支撑,多数农民一季菜种下来所获甚低,扣除昂贵的菜用农药,化肥,甚至于亏本。更添小农生产的生产效率低下,几乎全凭人工,脏苦累繁,劳力伤神。全乡三十岁以下的农民基本没有。大多数的农民子弟初中未毕业或高三读完就外出打工。许多中年人也都外出打工谋生,田地转租或撂荒,许多老房子菶莽荒废。
由于蔬菜种植稳定性较差,受天气自然灾害与市场波动影响极大,在村里留守的农民种菜收入低,就会进行一些特种生产。香菇生产就是其中主要的一种。在历史上,我县地区的香菇生产曾达到处处见菇棚,无人不谈菇的地步,当时还都是纯手工劳动。但生产规模扩张到很大之后,突然骤冷了很多年,很少人做菇。前两年,渐渐又开始有些人做起菇来,但今年我回乡就可以明显地发现突然很多农民又一下子都做起菇来,扩张的速度非常之快。今年我的五舅四舅先后在农历19-24与农历24-29做菇,我这个外甥就回乡帮忙,完整地直接参与了香菇的一条龙生产劳动过程,从而能在一线考察研究农民在此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关系与劳动组织模式。我定义这种劳动组织模式为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互助组集体劳动生产制。简称小农互助组。
本专题主旨:通过对这种香菇生产互肋制生产的探究,揭露小农私有制基础上的这种互助生产的现实根源,对小农的意义,其局限性,其反映的小农生产关系与生产力深刻的矛盾。并透过我家乡的香菇生产这个鲜活的实例来看农民的困境。

一农民香菇生产互助制的现实根源、生产实况

为便于理解,首先对香菇互助制生产流程作概要说明:
1备料阶段:采购上千斤麦皮、菇筒塑料袋、石灰、菇棚用大塑料、菌种、消毒剂、上万斤常绿阔叶树材等。以做一万左右筒菇估计,原始投资就一下子要上万元。同时,还要自已上山砍伐高压灶燃烧用材几千斤。
2在准备阶段,要把所有原料运到菇筒加工厂。完成所有搬运工作要有五六个中年一天多劳动,还要有拖拉机。
3碎料阶段,加工厂老板与诸人把树材一棵棵放进30KW碎料机进行切碎,甩入停料场。完成后,将石灰麦皮洒于表面,兑水后用搅料机搅匀。这个过程也要有五号左右中年人协力一天完成。
4装筒叠灶阶段。从现在起,香菇生产的高潮来临。一天之内,几十人投入劳动。填料机运行时,两个人给填料机盛料,四个填料工人。七八个人员组成人手传送带,将地上的菇筒传给叠筒人员装叠进高压灶。还有一些流动人员。这还只是场子里的,在家里还有七八个妇女进行后勤保障工作,准备午饭,晚饭,点心,茶水,烟酒,宴桌布置等。要一个白天完成。6高压阶段:装筒叠灶完毕后,罩上密封塑料罩开始高压近一天二十几个小时。这时要几个有经验的成年人轮流守候火力,主人家将菇棚诸事准备好。
7退灶阶段:三四部运输车辆,二三十人手。男人七八个负责把高压蒸熟的菇筒拆装上车,司机运到菇棚。十几个妇女与男人,以及帮衬的小孩一起再人工传送带似地缷下、传递到棚内分排叠放好。为提高工效,男人们用麻袋装填菇筒,卸时直接扛在肓上走到菇墙边倒下,妇女们就地拾起叠放。随处可见分工。这要用去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有时还要到下午一两点结束。
8翻筒散热阶段:菇筒刚出灶时,表面温度七八十度高,散热较慢。菇筒要散热到一定程度时,接种的菌种才能适应。所以,退灶第二天,还要将叠成一排排的菇筒重新换排再叠,以改变其散热面,使未散热区散热。此消耗六人左右大半天时间即可。小孩常参加劳动。
9接种菌阶段:白天主人家,男主人与两三个互助友张罗各项准备工作,牵塑料,找接种的设备,叫齐人约定时间。而女主人及其女伴则忙里忙外准备后勤,为晚上接种完毕后的宴席筹备。这个后勤大队,同时在两个厨房里分工协作,约合十人左右。小孩子也有十来个四处玩闹帮帮忙儿。在晚上九点左右接完种,里面两个厨房与外头各摆一桌,门口场子上挤又一桌,共三桌,每桌基本满员,每桌十二人。大菜八式,其中肉几样素几样汤几样,以及最后的糍粑。单是一灶菇自始自接种完,主人家置办伙食就要花去两三千块钱。接种的时候,则有消毒在先。是熏蒸消毒。熏蒸后,开始接种。
10接种后管理收成阶段:接种菌是集体劳动的终结。自那之后,就由主人家恢复小农经济的生产模式,靠自家人力进行菇的管理。菇筒叠墙生菌到新一年的四五月份,然后上架,逐渐长菇。六月份后开始出菇上市,到入秋九月后菇筒基质营养消耗怠尽,不再能收菇。

在集体劳动的碎料程序之前,主人家还要搭好或修葺好大型的菇棚。修建这些菇棚也需要消耗大量劳动与竹木塑料铁线等材料。

香菇生产,成本短期内投入大。比如,我的四舅购置一万六千筒菇用的阔叶林木材是向此种林木商人购买的。早时一百斤十九块,年前紧张时二十二块。总计购买了九千多元。小舅有蛮劲,全部一万四筒菇用的阔叶常绿木都是自已四处采伐的,按照国家相关规定,是属于“滥砍滥伐”。小舅天南地北地自己去砍伐,主要的一处是离本地颇远的近建瓯地带。几万斤木材请私人大车运回,运费八百。而小舅零碎共花了月余劳动。要找那偏僻无人的有林处,砍下,从山上扎成捆,每捆都要上百斤,一捆捆从山上扛到集中处,然后装车运回。四体不勤不事劳动,手里从来没长过茧的白面郎们是永远不会知道这是多么繁重的劳动过程。此种劳动,到了五十岁上后基本就无能为力了。本地人所说的“mæːzo”,即不能劳动以自立生活,就是说上了年岁后不再能承担起这些农事生产劳动,不能独立地进行农民经济了。不改变农民的经济地位,怎么可能改变重男轻女的乡土风俗呢?难不成那些老农民有国家退休金吗?这是题外话了。

香菇生产的收入问题。一筒菇按2012年的年景,一般挣2块左右。这应该是不扣除成本的所得,扣除成本后,去年做一灶一万筒的菇净收入在一万元左右。可见,在寻常情况下一般的农民种菜好的年景年收入一般较低,在几千到万余。我乡一般农民年景好时种菜一万左右,年景不好甚至可能亏本。极个别人是种菜能手,敢上规模去种菜,非常拼命,会有几万收入。有些雇人进行农菜生产的,就不是小农范围了。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做菇确实是当前形势下一般农民增加收入的一种方法,这个一般农民指那些没有特别资本与技术能力,生产资料规模小,没有什么机械如大型后轮驱动拖拉机、不外出打工的农民。本地乡村干部、与官商勾结服务私人资本偷挖本地金矿的村人等不在此列。
做菇的主要是这类小农,像种菜年收入好几万的一个村民,他也来帮忙,但他自己没时间做菇,他可算是现代富农,生产规模大,自己劳动之余或许雇下短工。可以说,做菇的农民主要是中农与中等偏下的农民。他们生活基本能自足,有的还会趁农闲时去乡里的高山农业公司、石料厂等处寻些短工做,常有些赢余,所以能在年节时支撑起下一年的香菇投资生产。
特别的,有贷款进行生产的。我的小舅,勉强还算个中农,常打短工,去年也做香菇,过年前买了一部三轮摩托,包括挂牌、注册证明什么的,花了上万块钱。可怜的国家倾农补贴不足一千。小舅为做年时的这一灶菇,贷款一万多,还是跑了非常多手续的。他因为是两个女儿,是农民籍,国家有相关补贴,免息。但我们还是鲜明地看到一部三轮摩托侵吞农民整年收入的现实,这是资本主义工业商品对小农的一种剥削。而农民的正规融资渠道,就是贷款,如果不是小舅生了两个女儿阴差阳错地拣了小便宜,还会有许多困难。而我的二舅,在多年前与人合股买车跑运输时没能贷到款,走了高利借贷路,后来倾家荡产,全家五口,三个子女外出打工,全家成为债奴。
在投资量、自身劳动力限制下,老弱病残单身汉,一般是极难参与做菇行列的,比如我的大舅,生病多年。种菜连年惨淡经营,不能自给,今年上半年出去打工,熬了上万块钱回来,舅母却累坏了腰骨,行走困难。他们是基本不从事多少种菜、种田生产了,自然不会做菇。老弱病残及我的小舅这些农民都是要滑入贫农行列的。外出打工的农民工,如文邈老爸去上海打工,月收入三千多。我四舅家表妹他舅,上湖南长沙石矿场打工。他们也不能做菇。他们在工厂打工,月收入两三千,除了自己开销,其余寄回家,经济上已属于工人阶级,只是还有老父老母老婆小孩在家种点小菜养点鸡鸭住着老房子管着小孩上乡里县里的幼儿园,小学中学。我现在又想到现在的即便是农村,幼儿园一个学期都要一两千。九年义务的小学实践,杂费收个不停……还有,洗衣机一台,补完下乡补贴,两千多。手扶式拖拉机,七千多。偏远山庄小学拆并到乡里,小孩子就要寄宿,自然偏远山庄里的农民很难做菇,运输、材料获取,人力都不足,年轻与中年人基本都外出打工……
但从劳动自给、生产自立性、收入所得等层面来考察,现在的农民内部分层是客观存在的。我们研究三农问题,一定不能忽视农民的经济关系、阶级关系与内部贫富分化。
之所以用专节概述此生产过程,是为了具体地反映出香菇生产的劳动力消耗大、投资需求高、技术复杂度高、协作组织化高,这种生产劳动活动实质上已经超出小农经济能力范围,这样性质的生产活动之内容,已经不是小农经济模式的形式所能适应的。
同时,香菇生产行列时的农民,在经济性质上是相对一致的,他们的经济愿望,即做菇的动机基本上是相类似的,做菇所要求的条件,也基本能满足。所以我们看到,香菇生产运动过程,本身就是在小农经济基础与香菇生产的互助制、小农常规生产的收入低与香菇生产的利润高诸种现实矛盾诱发与展开的。尤其是今年,这么多中层左右农民的大规模转入香菇生产,本身就表明现在农村中农生存的困境与经济压迫,这是迫使他们尽力地从事香菇生产的经济根源。而一旦大规模的香菇生产运行起来,香菇生产泡沫就会开始酿造。从普遍的种菜危机,转向香菇生产,而又必然地引发几年后的香菇生产危机,总有一天会重现多年前的那场香菇泡沫破裂。即便是小农经济的农民在组织上闯自发地进行生产互助组组织,但是在经济上却并没有长远出路。

二小农互助组生产模式分析
互助制,就是农民在小农经济、一家一户的生产力有限,生产经营规模小,生产资料不足,生产技术落后,组织化程度低级,在现在的资本主义农村形势下,寻常农产品生产渠道效益低下不能维持的情况下,为了挣钱,继续奋战在农村本土的农民们几家几户自发地联合起来进行较大型的生产活动--香菇生产。
这种生产劳动活动实质上已经超出小农经济能力范围,已经不是小农经济模式的形式所能适应的。要生产香菇,没二话的,要突破小农生产模式。但是生产资料小农私有制是冲不破的,所以他们建立了一种适于香菇生产的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互助组集体劳动生产制的生产协作机制。而本节就要去分析这种互助制的内部矛盾,其运动,其职能,其所存在的问题,其局限,以及其意义。
小农私有制是是互助制的经济基础。这个基础上竖立着集体劳动、互助的组织与设施模式,而有相应的一套习惯、人员关系、意识作为上层。.
一方面是生产资料的小农私有制基础,一方面又是集体劳动互助的上层。这之间有着矛盾。根本而言,这是小农经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在互助劳动过程中的具体展现。这就呈现出了复杂的面貌。
小农私有制为主要方面的农民的生产关系,在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宏观生产关系背景下,决定了农民的生产地位,以及相配套的分配、交换、消费关系。农民必须将其低级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出产的农产品置于资本主义商业市场里出卖,即用于交换。但是小农无法支撑自已的商业资本,也无从参与商业运营的组织,没有自主权,这就造成了其商业活动的被动性,受着农产品交易中介商的剥削。而中介商的背后则更有一串串的剥削者。农民付出了最沉重的劳动,提供了产品,但是所获甚微,而各级农产品交易资本则夺取了农产品的其他价值。农产口收购与加工厂商除了参与对农民的间接剥削外,还直接地对工厂里的工人进行着剩余价值的剥削。同时,农民还承担着农业生产领域内所有资本主义工业农用商品资本家的剩余价值实现任务。农药化肥农机等,都成了农民极重的负担。资本主义体系内的教育、医疗、技术,以及各种所谓盗伐森林等的罚款,国家对这类资源的垄断等,都成为农民的生产生活的负担。封建时代农民沉重的苛捐杂税与劳役现在以资本主义时代的赋税形式-资本主义商品的形式再现了。在分配与消费领域受着剥削,在交换领域受着剥削。而在直接生产上,却是小农经济的生产模式。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农民,受着严重的剥削 ,无从突破小农经济,无法进行一定的资金积累,生产资料的零碎化,生产的局限于简单再生产,诸之生产关系严重束缚了农民生产力的发展。这是农民生产运动中的基本矛盾。而这个基本矛盾,不是靠国家假仁假义的农民合作社所能解决的因为它不触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能摧毁目前落后的农民的小农生产关系。而国家在农村推行的土地流转,则是以资本主义农业资本家地主统治农业工人的生产方式摧毁小农经济,小农滑入完全的雇农地位,真正的无产化。
小农经济基础上所竖立起来的香菇生产互助的组织模式,不可能脱离基础的基本矛盾。互助集体制劳动制又毕竟是对小农惯常的生产组织模式的一种突破,它确有着其先进的方面。小农经济的经济基础,决定了建立其上的劳动形式中的小农作派、小农意识,一种狭隘的私有制心理、眼界的局促与彼此时时在集体劳动过程中掺杂的与集体劳动不相容的旧习惯,旧道德,旧意识……另外,小农互助组又毕竟是现实资本主义农村运动中的一环,它整个的生产都受着农村、农产品市场、资本运动的制约,因而这种自发的小范围的临时性的互助生产,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农民的生产生活的命运。

在互助制运动过程中,生产资料一定程度上有所公用性质。主要的是村里互助友的拖拉机或摩托。在运输时,需要两部或一部。在退灶时是四五部。其他的小工具,油式锯等。而互助友及亲近的邻里,在后勤方面,碗具桌椅都可以互助调用。
在人力上,除却填料叠灶阶段的填料的四个阿姨与印泉外是付工钱外,其他一切人等都是互肋友与亲威邻里。但基本的是一起都有做菇的几户人家组成的互助组。基本在七八户以上规模。我们叫做结帮头。互助员的互肋,是生产的合作约定。它在意识精神方面,带有义务的、协定的、强制的性质,否则无以维持互肋组的运动。而互肋组外邻里乡友的帮忙,则是自愿性情感性的,并借此有参加庆劳宴的资格。在工作量不很大的情况下,一般由互肋友合作完成。在工作量很大如退灶、接种菌时,则发动了相当多的邻里乡友。其实邻里乡友的这种参与,在更大背景下也是一种互助,在生活、办喜事各方面的互助,有着强烈的感情维系,这是乡土文化中相当重要的组成。
生产过程中,依劳动集体规模进行后勤保障。中餐与晚餐都有明确的“约定标准”。该有哪几类菜,哪些礼数,都是要遵循的。以及点心。填料叠灶工作任务大,一般在凌晨四五点工人阿姨就要吃饭开始,女主人凌晨一点就要起床开始张罗,以及其女伴。互助组的女人有的不参与后勤工作,都上前线去支援生产。后勤的女伴常有邻里乡亲填充。帮衬的女人还有孩子要带的,就带到主人家任其玩耍,大孩了帮着带小孩子。吃饭时,小孩在桌下桌外吃,大人在桌上吃,年轻的妈妈喂着上孩吃。有时堂里堂外,老老少少四五十号人,喧腾不已,很是喜庆热闹。

整个过程上,女主人主内,男主人主外。内为后勤,外为生产。都要各司其职,做好各项筹备以供集体运作。
互助组的基本组成,一般只是七八户。但七八户里,家里老人小孩,其极亲近的朋友与亲威,及主人家自己的亲近亲友,围绕着这个互肋组就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队伍。可以说互助组本身就是一个极庞杂的乡土社会关系的综合。
互助组主要是在大人的生产活动中展开的。但是互助组的建立,确要有各户主的“情投意合”,冤家不聚头,结帮头主要地是男主人的要好农友。他们在生产之余,还常一起娱乐、走动。互助组要求对等、一致的系统运行。你帮我我帮你你帮他,轮到谁做菇都帮。而在小孩方面,由于大人的影响,小孩间也会自然地玩到一块,你去我家我去你家,大人都相互会照顾友人的孩子。所以这样的小孩从小就会有一种集体游戏的氛围,各种天性能够得到自然的发挥,性格都比较正常。且由于孩子都会参与些劳动,能逐步培养起一定的劳动素质。邻里组友们大人的道德教育,也使得他们很真切地了解孝顺、勤劳、学习刻苦、互相帮助、照顾晚辈等品质的意涵。比如,我的表妹在小舅做菇时,就负责跑腿买东西、放养照顾鹅等。这是原始的天然的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范例了。
互助组内,有的组友是劳动能手,脑子灵点,经验多点。这部分组员在组内会有一种老大哥的风范与作用。我的小舅做事不太周全,其两个铁杆组员就常提前来延迟走帮忙布置。没有这种组员内的协作,小舅是没法独立完成一些基本工作的。这其实牵扯到同一个组内各成员经验、能力有不同,在同样是香菇生产,生产香菇数量有所差别的情况下,有的人付出的脑力体力多些,有的人少些。这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来的。互助组既然实行了集体互助,且组友间确有亲友感情的维系,一种朋友间的集体主义精神,使得内部间一般能够消化这些差别。但是也难保会有些闲话。如果某组员在帮衬时不太用心,则可以会引起主人家不满。其内部,也是有些小拌嘴的。如果闹出了矛盾,则可能导致互助组的解散、重组。但至少一期会继续。因为生产不待人,一季生产季在开始前互助组基本都确定形成了。所以互助组内有其内在的约束性。
与其说在某主人家开始做菇时开始进行组织,不如说整个互助组已经形成对某样生产运动过程诸方面的共同研究与认识。虽然他们不会开什么理事会研讨会,但是在酒桌赌桌灶前等场合都已经相互说得明了了,所以总能按需要拟出当前与之后的计划。这种计划,是很明确的,虽然没有成文在纸,却烂熟于胸。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但由于生产需要突破了小农单干,那么就引发了新的联合的活动的需要。农村集体运动与政治运动的一切萌芽都可以从这里隐约找到。

从上面的论述中,可以发现,由于形成了互助组为核心的集体劳动生产制,农民在一定的程度上突破了小农经济惯常的生产组织管理模式,组织成了集体,达成了协作,因而分散的一家一户无从支撑的香菇生产,能够较高效地计划性、组织性地在同样数目的农民群体内完成。这种组织,改变了惯常的农民生产关系的一部分,从而使农民的生产力得到了一种跃升。这是互助组之先进性的方面。
而这种互助组,毕竟是建立在小农经济之生产资料小农私有制基础上的,所以它的适用范围、自身规模、发展潜质都是有限的。它只能在香菇生产与其他一些生产的方面,比如大规模的秋收时节得到应用。而其自身的规模,基本户才七八户,进行着有限的生产领域的活动。而在此外,它的职能无从发挥。我曾注意到村里的环境问题,垃圾到处乱扔。而高压阶段,主人家往往将家里的一些破烂旧衣服集中起来拿去高压燃烧。因为高压灶火力威猛,燃烧充分,所以这种破烂反而很有用起来。如果能够实行一种广泛的组织,完全可以将村里的垃圾分类,将衣物塑料类送去集中燃烧。因为燃烧充分,废气废渣排放量都很少,是一个天然的垃圾高温焚烧炉,一方面节省大量薪柴消耗,一方面保护环境。可是可能性在现实的经济基础上无法成就为现实。
同时,上文说到在资本主义体系下小农处于被资本主义商业压迫的地位。互助组的集体劳动制,无法建立在分散的一家一户的菇棚、收割、上市的生产上,它只能建立于密集的劳动需要、规模大、技术与材料集中的菇筒制作与接种期内。在这之外,它马上无从生存。而其根本的经济基础,还是小农经济,小农经济面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摧残,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香菇生产在中后期,跌回典型的小农生产,亦不可避免地走向泡沫危机的将来。则这种互助组的生存空间、时间都是有限的。这是其局限性方面。而先进性与局限性这对矛盾的尖锐,正是受制于经济基础上的生产资料小农私有制为主要方面的小农生产关系之落后与小农生产力滞胀之间的这对基本矛盾。之所以称为小农生产力的滞胀,因为其实小农的生产力毕竟还可以在集体劳动中得到跃升,它有这种潜在的能量,却受着严重的拖滞。一方面是滞,一方面是有胀的能量,可称为滞胀。滞与胀的对立统一,正是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对立统一。
我们不是看到小舅买到了三轮摩托,村里有多台的拖拉机吗?而小舅之所以买三轮摩托,就是为了自己托运做菇用料,木柴等。但大部分时间,这台三轮摩托都闲置在屋外棚下。其他拖拉机也多是如此。因为小农经济甚至脆弱到无法支撑这种先进工具的使用。可是我们另一方面又看到其实许多村民常常用传统的平板木车来累死累活地拖运。生产资料闲置着,生产资料的闲置,只说明生产力在落后生产关系下的闲置罢了。

由此,我们考察了农村力与生产关系的基本矛盾、生产资料小农私有制为主要的生产关系的经济基础上竖立的矛盾着的互助集体劳动制、互助制先进性与局限性之矛盾受制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基本矛盾的关系。
在这各种关系的梳理分析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小农受着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剥削,小农的没落,农业生产的小计划大无序、香菇生产的泡沫危机、环境污染、乡村文化、农民工困境、农民融资等诸方面。
这就是我娘家村里现在的农民经济与其生存现状。
2013年2月21日写就,2014/2/10修订

后补:13年我四舅三口之家全年年总收入扣除成本四万余。建房外债仍五万余。一年上下红白喜事包红包费用近一万。下半年表妹上县一中高一,一个学期总费用八千余。买了一台田用小型拖拉机两千,一台冰箱两千九。去年全乡三批菇前两批价钱都较好。于是年底与今年初做菇规模再次迅猛扩张。乡人开始担心菇市泡沫。由于对香菇中介交易商广泛不满,去年菇农开始有所组织地去福州自找销售渠道,绕过交易中介商同几个市场商建立了直销联系,菇采摘后寄运到福州销售,能拿现钱,菇价相对较好。但可以发现,菇农没有从根本上找到出路,一在于这样做,菇价虽则稳定,但毕竟还是要受市场商个人的影响,二是市场商本人的购销受菇市的影响,从根本上菇农还是难逃对市场波动的被动影响,还是对菇市泡沫无能为力。
由于我表妹高中寄宿,我舅妈有意不务农去厦门打工,言务农过苦,风吹日晒赶早贪黑,每不稳定,在家乡门外红白费用过重,今女寄宿,可以外出务工了。我舅不愿,言务工亦苦,劳累奔波。
我四舅邻家近在装修内墙,原来他家有两女儿一儿子。小儿二十余,学装车多年,还未出师,也未曾婚娶成家。为此,他爸妈将两女儿共卖二十万与人带走,大女儿被远带浙江,致使她怨怒不认家亲。因这二十万,才得建房四层,还未装修。近来又因政府开路,将其榛山卖出二万,所以有钱粉刷。他家父六十余岁,已不能劳力生产,赋闲在家做些轻活。他家母在县城做洗碗工。而他自己其实是给人当学徒工。
我四舅造的四层毛胚砖房,2010年落成,建材昂贵,共耗17万。自出四万余,乡下地皮一万五,其余全是借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