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第一村的真相:小岗村的历史和现实

时间: 2014-03-26 02:58:09
栏目: 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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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第一村的真相:小岗村的历史和现实
作者:佚名 来源:进步青年网编者按:改革开放以来,安徽小岗村依靠“十八个手印”的佳话拉开了全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的序幕,也由此获得了“改革第一村”的美誉,既如此,改革第一村目前的发展如何呢?到底是我们的主流媒体和书本教科书所宣扬的那样农民依靠“大包干”发家致富,还是由于集体的破产,小岗村也和众多贫穷落后的农村一样,被“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厄运笼罩?让我们通过实践去了解它吧,本文即是大学生调研实践团队根据亲自调研所作的一篇报告,里面包含了小岗村的历史、现状以及对其的分析。(题目为编者加)
1大包干历史 小岗村位于安徽省北部,隶属于凤阳县小溪河镇,原是严岗村底下的一个生产队——小岗生产队。 小岗村以前吃国家救济粮,195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时饿死了67人,死绝6户。当时的十八户大包干农民之一、现任小岗村委主任的关友江说,当年生产队长严俊昌和一些村民秘密地决定把田分给每户种。当时小岗村有20多户。因为长久不和,村民分成了两派,到76年底两派分成了两组,77年收割时又分成了四组,78年春天分成了八组,平均每组两户多,几乎是单干,通过这种方式逐步地把田分到了每家每户。分开干不久后,就被发现了,公社要求合并。后来,县委书记陈庭元实在是瞒不住了,向上汇报,最后到了省里,省委书记万里说试试看。当年小岗村取得了丰收,往年只能产粮食三万到四万斤,当时产了十三万斤。78年12月,万里到小岗村挨家挨户视察,发现小岗村非但不要吃国家救济粮,还能交上公粮,于是万里决定让小岗村民继续干三到五年,之后包产到户就是公开干了。 小岗村当年分地时,地全部分给了村民,村集体一点地都没有留下,平均每人有2.6亩地。之后的土地调整就是与村里无关,由村民们自己私下调整。村民的地都比较分散,经常是一户人家有两三片距离很远的地。劳动工具和牲畜等也都分到了每家每户。池塘也搭在一起分。小的池塘分给一户,大的几户公用,分到池塘的村民,分到的地相应要差一些。后来小岗村又开垦了新的田地,谁开垦归谁承包。
2 农业发展现状水利情况 水利对农业至关重要,但目前看来,小岗的水利设施基本处于荒废状态,农民在很大程度上依然是“靠天收”。比如去年夏天干旱,在水稻的灌浆期,有半个月没下雨,水稻减产一半,原来能产900多斤/亩,最后只收上每亩400-500斤,损失几千元。 小岗村并不是没有水利设施,58年小岗的东面就修建了一个水库,和小岗的直接距离是10公里,走水路有20公里。2008年的时候,重新修了水渠,用水泥加固,并缩短了水路的距离.原先水库放水要15天才能到小岗,现在只要7天就行了。小岗本村还有一个一级站和二级站。一级站在石马,能覆盖原小岗村的灌溉范围,二级站在原小岗西面,能覆盖周围的几个村庄。二级站也是上世纪60年代修建的,五六年前,原来的设备被偷了,就换了新的大泵,并重建了泵房,但是换了以后就一直没有用过,原来的引水渠因为修路而堵塞。像今年出现冬旱,也没有从水库放水。现在村委只是雇了一位老大爷看守二级站,每年2000元。虽然村主任说小麦一般不用怎么浇水,但我们发现村里小麦的情况不容乐观。农户直言,如果再不下雨的话,就要绝收了。 为什么有着现成的水利设施却不用?这样涉及到小岗现在的土地情况。分田到户使得小岗目前的土地非常的细碎,不规整,一户农家往往在相隔很远的好几处有着几亩甚至半亩的田地,而分田到户之后,土地不再一起耕种,原来为大片土地设计的灌溉系统就出了问题。比如原来的池塘分给了我家,那么现在只能用于灌溉在这个池塘附近的属于我家的土地,其他的土地即使在池塘的灌溉范围内,也不能享受到池塘的好处,很多没有池塘的农户不得不在自己的土地上新挖出池塘来,而这些新挖的池塘自然不能很好地和原有的水渠对接,所以享受不到原有的水利设施。而且,由于每家每户的土地非常分散,挖塘的费用又不低(大概在5000-20000元左右),所以只能在一两片土地上挖塘,剩下的土地完全没有配套的灌溉设施。由于能用到原来水利设施的农民不多,所以成本就很高,二级站放的水要收费80元/小时,而要灌满一个池塘大概要几个小时。用水泵从池塘抽水灌溉到农田里还要花钱,现在柴油价格上涨,每升要8块多。种粮收入本身就不高,所以农民就不愿意投入,等着天下雨。从去年8月到今年冬天都没怎么下雨,塘都干了,冬季种下去的小麦也就白种了。
粮食作物 小岗主要的粮食作物是小麦和水稻,靠池塘的种水稻,旱地种小麦,冬季种小麦,夏季种水稻。粮食作物仍是农民耕种的主要作物,一般占全部耕地面积的一半以上,比如10亩地中6~7亩用来种植小麦、水稻,原因之一是粮食价格国家有保障,之二是种植经济作物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投入,单个农户往往负担不过来,而且经济作物对土地、水利要求更严格。 粮食虽然是大量播种的作物,但粮食带来的收入并不高。一亩地种一季水稻和一季小麦,风调雨顺的话,水稻能收1000斤,小麦能收800斤,都能卖8毛/斤,这样一亩地的收入就是1400元。再算种地的成本。机器播种要40-50块一亩,收割要60-70块一亩,复合肥180元/100斤,一亩上70斤,尿素1.2元/斤,种、收各要上30斤,农药、种子30块一亩,加起来就有300-400元。如果播种的时候雇别人来种的话,一天要100元,还得管中饭。当然,现在国家有种粮补贴,补到农民手上,各种补贴加起来一亩能有一二十元。这样,不算劳动力成本,一亩地一年的纯收入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是1000元左右。
经济作物 小岗的农民说,小岗这片土地好,什么都能种。目前,小岗主要的经济作物有甜叶菊、葡萄、黑豆。甜叶菊可以制糖,它含糖量高,热量低,是蔗糖的替代品。目前小岗的GLG集团会收购农民手里的甜叶菊,进行加工。不过,甜叶菊不好种,比如除虫不能打药,所以本地人不愿意种,播种面积不多。 葡萄种植是2001年从长江村来引进的,当年建了一个葡萄示范园,2002年全村村民被带动种植葡萄,各户登记自己家要种几亩,长江村提供苗、技术、肥料、农药,总计种了600多亩。葡萄既怕干又怕涝,对土地要求高,另外打药比较麻烦,到结果的时候还要套袋,防虫。刚开始两年,葡萄的品种好,形状好,颜色好,卖到蚌埠、南京,形成了小岗葡萄的特色。这两年葡萄品种老化,原来的葡萄藤也老了,效益不那么好,GLG集团还征了种葡萄的地,现在全村种了300-400亩。葡萄一般5月开始长,7月成熟,到9月1日前全部卖完。葡萄成熟时,农民会自己拉一部分到村镇的集市上卖,2.5元/斤,一天能卖几百斤,剩下的大部分是卖给小贩,2元/斤。一亩葡萄地算下来能有3000-4000元的收入。2008年组织了葡萄专业合作社,负责集体购买葡萄袋、农药,价格便宜一些,也方便一些.销售方面,合作社联系到收购商会跟大家说。也有农户没有加入合作社的,一般是播种面积比较少的,自己就卖了。 小岗的土地还特别适合种黑豆,种的黑豆又大又黑。淮河再往北200里就不能种了,种出来就变成红的黄的了。黑豆主要外销韩国,日本又从韩国进口,美国从日本进口,最后有部分加工成脑白金又卖给中国。黑豆的价格受市场影响大,一般是不低于5块钱/斤,好的时候能到7块/斤。去年黑豆收购价特别低,2块/斤,是因为前一年收购太急了,黑豆没晒干就装箱,结果在运输的船上烂掉了,去年就不来收购了。黑豆每亩能收200斤左右,种起来方便,也可以在葡萄地的两边间作。收购是通过粮贩子一起收购的。经济作物没人收购就卖不掉了,只能做饲料,不像粮食国家保证收购。
小岗村的部分村民还种植过双孢菇,当年三名大学生创业者引进了双孢菇,并在创业园内尝试种植,之后在村内推广。但据村民介绍,种植双孢菇从来没有盈利过,现在也都不种植了,原先的创业园也已荒废。种植双孢菇的一个大棚,面积大约3分地,第一年的投入要2万元,第二年老棚的投入要1万2,因为种过一年的种子要全部拔掉重换。而收益的话,效益好能卖3万,行情一般卖5000元,肯定是要赔的。之所以能推广,是由于国家提供无息贷款,比如承包5个大棚,一年就能赚25000,而国家的贷款一直欠着没还,到现在当时种植双孢菇的农民们还欠着5~10万的贷款。
农业机械的使用 机械在农村已经比较普及,以至于小岗村几乎没有人再饲养牲口了。一般的农户家里都有手扶拖拉机,水泵,很多人家还有小三轮,一辆大概8000-9000元,可以运葡萄到城里卖等。联合收割机、翻土机这样的大型农机就不是每家都有,联合收割机村里共有四台,一台中型的,三台小型的。原来只有一台中型收割机时,麦收的时候要花15天收完全村的麦子,现在只要一个礼拜左右就能收完。收割的时候两个人轮班开,一个人负责收钱,一亩地60元,一个礼拜下来能收几千亩,柴油费大概一天要1000元。翻地机在播种的时候用,一亩地50元。土地的零散阻碍了大型机械的使用,比如中型的收割机,在一些小块土地上就显得很不方便,反而没有小型收割机好用。
3 规模经营与资本下乡 小岗一家一户的小农模式正在受到规模经营的挑战。在市场经济下,要形成规模,必须依赖大量资金的投入,而这超出了一般小农的范围。正如我们访谈的一户农民说到,种粮食每亩的收益也不过千元,而要租种别人的土地每年要付500-700元的租金,基本上赚不了钱,还要担更大的风险,所以一般的农户是没有规模经营的意愿与能力的。在小岗及周围的农村也出现了一些规模经营,比如种粮大户陈兴汉,承包村里葡萄示范园的严德友,还有来小岗投资的黄庆昶,他们也代表了几种规模经营的模式。 种粮大户陈兴汉承包了2000亩地,但据村民说,是靠炒作成的种粮大户,成名后从国家贷款了1000多万,即使把他现在所有资产变卖了都还不起。这是国家提供贷款帮助形成规模经营的模式。 严德友是在长江村2004年把葡萄园丢下之后,由村委开会决定让他来承包的,严德友当时仍是小岗村的第二书记(沈浩是第一书记)。不过被租用土地的农民仍然是向长江村要租金,严德友和长江村的关系也不一般(长江村的村委书记曾送给严德友一辆桑塔纳),所以严德友几乎是不用付租金而获得了200亩土地的使用权。这种情况也比较特殊。 黄庆昶则是资本下乡的典型。他是小岗村投资建设发展有限公司老总,以前是沈浩的秘书,现在是小岗村的副书记,在农贸市场有间办公室,还另外在合肥注册了一个农村管理公司弘浩公司(取弘扬沈浩的意思),黄庆昶就是公司的总经理。他计划在整个小岗村纳入3000亩地,采取公司模式管理农村事务。据他说,这是国务院的最新信号。目前他在小岗的西面已经租用了几百亩土地,种植甜叶菊和大吉梨。黄庆昶带我们参观了现有的几个甜叶菊大棚,据说这种几乎零热量高甜度的糖已经被列入国家储备糖,国家统一收购。这种糖单位面积产糖量是甘蔗的10倍,甜度是40倍,热量却只有1/400。大吉梨采用育苗扦插模式,间距是3米和1.5米,采用密植矮化技术,灌溉也会采用喷带、滴灌、喷灌等措施。黄庆昶专门雇了一个专科生,负责管理这片土地。在租用了农民的土地后,黄庆昶采用的是雇工制而不是大包干,比如在大棚里种用来育苗的甜叶菊的人,是30块/天保底,计件工资,一般一天能种6000-7000颗,快手能到9000,都是小岗人。黄庆昶还为他的土地投了保险,如果歉收,会有农业保险,另外也会有国家补贴。他们不关心“天灾”,担心的是政府的政策会变。黄庆昶还打算在大包干纪念馆附近租用130亩地,做现代农业示范,目前土地仍在谈判中。除了黄庆昶这样标准的资本下乡,还有资本觊觎小岗的名气,来这边假投资而真囤地,比如村西北边的从玉蔬菜园,征了400亩地,种无公害蔬菜,但至今仍没有投入使用,来投资的老板说以前的土地有农药残留,所以要闲置三年。我们看到现在在部分土地上在搭大棚,有两种棚子,方形的玻璃棚和圆形的塑料大棚,总造价是800万元,一个方形棚大概是1000平米。据村民说,那些拿了土地的,也没有好好发展,只是为了骗取国家的政策性贷款(无息/贴息),在最外面种了一排菜,装样子,实际上不卖菜,借小岗的名义,如果小岗发展了,土地就升值了。类似的还有GLG集团,其征用土地的一大部分至今也是闲置。
4 农村的分化与出路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一边是迅速腾飞的大中城市,一边是停滞不前的农村,自从分田到户、散了人民公社后,村集体被架空,农村不再有力量组织起来,谋求发展,甚至维护和利用好原有的灌溉设施都出了问题。分散的状态也妨碍了农业生产,一个家庭往往既要种粮食作物,又要种经济作物,而且一家一户劳动力有限,资源有限,无法大规模种植,搞规模经营。而且分散的小农在市场经济中是无奈且无力的,他们只能被动接受市场,比如经济作物黑豆的价格,完全受市场控制,小农的销售渠道单一,没有议价能力;另一方面,随着农业技术、机械化的发展,需要投入在农地里的劳动日趋减少,农产品的价格上涨跟不上成本、物价的上涨,绝大部分的农民只能选择外出打工来补贴家用,农村日益成为只是劳动力再生产的场所,待在农村没有出路是年轻一代的普遍想法,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很多人已不再会种田,农村只是一个家。 小岗村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分化,有些家庭凭借势力、跟村干部的关系,搞起了小规模的餐饮服务业,有些用征地补偿款,或攒下的闲钱开了小店,或者买了机器收租;而更大的分化发生在农村和城市之间,那些有了钱的人,往往搬到城市中,告别落后的农村。这说明,在小农经济下,农民不可避免会出现两极分化。正如小岗人自嘲,“一年超越温饱线,几十年没过富裕坎”,缺乏组织的农民,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发家致富,纵使少数人富了,绝大多数人仍然生活在温饱线上。 目前国家提倡通过土地流转、招商引资来解决好农村发展的问题,但是资本下乡到底能够给农民带来实惠,能帮助他们走上富裕道路吗?我们在小岗村看到,流入了几百亩土地的黄老板,并不想采用大包干的方式,让各家各户来承包经营,而是采用雇工的模式来经营自己的土地。这样,今后的农民当不再拥有土地后,所得的收入也不过是土地租金和务工收入,和现在相比没有多少区别。这不禁令人想起了吴大爷跟我们介绍的凤阳县皇陵国营农场的情况,50年代吴大爷参加工作时,农民的粮食亩产大约是100到200斤,而国营农场的水稻亩产可以达到800斤,小麦500斤。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国营农场的工人能够吃饱,在1978年,国营农场的水稻亩产达到大约1300斤。组织好的大集体是能够发挥出相当的生产力的,小岗村目前有的葡萄专业合作社也算是一种初级的合作模式,当然仍有存在很多局限性,但是从中我们看到了农民期望组织起来的意愿。正如毛主席所说,“在农民群众方面,几千年来都是个体经济,一家一户就是一个生产单位,这种分散的个体生产,就是封建统治的经济基础,而使农民自己陷于永远的穷苦。克服这种状况的唯一办法,就是逐渐地集体化;而达到集体化的唯一道路,依据列宁所说,就是经过合作社。”30多年的实践似乎表明,集体化正成为中国农村不得不重新面对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