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理想主义

时间: 2014-04-13 16:35:09
栏目: 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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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五四青年网作者:热情之花

理想主义意味着对于现实的否定态度。它对现实状况(无论这种现实状况仅仅是自己个人的,还是普遍流行的)保持一种批判的态度,认定现实的存在状况是不合理的,须待改进甚至消灭。这样一来,理想主义者似乎就能够区别于听命于现实摆布的庸人,从而将自己成就为值得尊重和赞赏的人,并能够被动情的文字染上耀眼的辉光。
不过,问题在于,即使是那些成为庸人的人,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经历过理想主义的阶段呢?或者,谁又未曾经历过理想主义呢?“二十岁之前不信奉马克思主义就是没良心,四十岁之后还信奉马克思主义就是傻瓜”,这样一句平庸无奇的话语,一方面表现出庸人思想的卑鄙低俗(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样一种思想和他们的现实地位息息相关),另一方面也以极其讽刺的面貌戳破了理想主义的泡沫。它不过表明了这样一种朴素的道理:理想主义决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宝物,它不过是大多人都会经历的普遍状态,而且最后会被大多数理想主义者抛弃。
这样一来,理想主义在一般状况下不过就是庸人的良心。
但是,决不能因此就丧失坚持理想的勇气,而对庸人的实用主义态度大加赞赏。
问题并不在于用抒情的笔调描绘理想主义者动人的形象,而在于分析为什么会有人始终没有丧失理想,并终其一生为理想而斗争。
为此,我们就不能够抽象地谈论理想,而必须具体地谈论理想。也就是说,怎样的理想,它从何处来,它又处于怎样的环境当中,并由此导致了它将向何处去。
对于小资产阶级甚至大资产阶级子女来说,二十岁之前是美好的学生时代,社会结构中的阶级对立、经济状况对于生存境遇的威胁不会显著地表现于他们的生活,因此,他们的思考中出现背离于自己家庭所处阶级状况的理想主义色彩,就不足为奇了。只要他们的这样一种理想是从一般的道德感出发(道德无非是对于虚假共同体同一性幻想的一部分),并且不被日常生活的内容所充实,那么这样一种理想便会显得脆弱不堪,或者在社会生活的规训下、或者在斗争暂时无法成功的现实面前丧失力量,被扫荡一空。最好的状况也不过是,理想主义留存在他们那个名叫良心的小角落里,而良心之为良心正在于它是超越于日常生活的,因此是不常用的,安慰即可。于是,一方面,仍然会对不平等的现实感慨不已,另一方面,行动却会畏缩不前。面对革命的失败,马吕斯不正是投向柯赛特的怀抱么?
对于贫苦阶层的子女而言,现实的苦痛残酷地表现于他们二十岁之前的学生时代,于是他们的理想主义与其说是出于高贵而飘渺的道德感,还不如说是出于卑劣而踏实的现实感。这样一种理想就不会显得不堪一击,而是具有了坚固的力量。虽然这样一种坚固性并不是绝对的,因为谁又能够保证,个别无产阶级子女一定能够经得起社会地位上升的诱惑呢?但是,这种力量的坚固性仍然是具有一般性的。这种一般性不是决定于贫苦阶层子女的良知良能,而是决定于这样的现实:阶级社会决不会给底层民众普遍的上升机会,否则,社会也就不会产生理想了。
因此,理想无非是社会现实的产物。它的力量也是由社会现实所赋予的。
任何一种自称进步、或者以变革社会为己任的思潮、主义必然是带着理想的,而它们也不仅仅是带着理想,而是希望能够实现理想。这样一来,理想就要化身为实践的力量,也就是说它要与现实的土壤相结合。也正是就这样一种实践指向而言,上面所谈到的现实对于理想的意义在显得异常重要。
现实也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社会现实所面对的是划分为各个阶级的人群以及他们各自的利益追求。群众决不会普遍地为一种理念而斗争、去行动,能够动员起群众的只能是现实的利益所在。推动历史发展的不是高尚的理念,而是卑下的现实的利益。而对于理念来讲,重要的不是它多么高尚,多么富有道德色彩,而是这种理念是否被社会利益所充实。理念无非是一个麻袋,没有现实利益的充实,它就空洞无物、毫无意义。唯有在现实利益的充实下,理念才能够被撑起来,才能具有理念的力量。假如没有血肉骨头的支撑,再漂亮的脸皮也是丑陋恶心的。
因此,再伟大的理想,如果没有现实力量的支撑,或者,如果不自觉到自己不过是现实的一张面皮,那么,这种理想也是渺小卑劣的。
于是,反对资本主义、追求社会主义的理想必须与现实的力量相结合,必须使自己丑陋卑下起来。对于由学生时代获取理想的青年而言,这不啻为一种艰苦的劳作,这样一种艰苦性不仅仅指物质层面,而且还指向精神。
进步青年所需要做的不是以故意的朴素生活来养吾浩然之气,而是要深入社会生活当中,以现实主义的态度观察社会利益的分化、变迁,并以此为基础找出能够使自己的理想得以实现的突破口。因此,当下首要的问题是踏实地磨练实践的技艺和思想,而不是像古代腐儒一般先锤炼心性然后再去启发民智。我们应该坚决反对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路,须知身和心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够得以修、正。
这样,我们将看到的,不是无数理想主义者抵抗新自由主义的梦幻画卷,而是现实主义的工农群众与进步知识分子相结合,为自己的现实阶级利益而与资本主义做斗争。这幅画卷虽然没有理想主义式的浪漫色彩,却是最为壮丽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