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 来源：网络 刚来富士康的几天，我还能每天怀着满腔怨恨写个两张的日记，后来因为上夜班实在太劳累了，每天除了睡觉就吃饭还要逼自己去和尽可能多的人交谈，实在没有心思写太多，字迹也潦草了很多。57页的日记远远不能表达这28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更何况这一篇小小的文章呢。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可能就不会进富士康这样的大厂了，封闭严格的管理方式让人很难沟通交流，所以这次更多是享受资本的剥削了。富士康内部消息的封锁也很有一套，我清楚的记得18号一个NGO和我说17号龙华富士康里面有200个工人罢工，我震惊了，明明在一个工厂，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富士康的规模庞大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过的，打个的绕龙华富士康一圈大概要四十分钟。跳楼事件发生之前的鼎盛时期这个工业区曾达四十万的人口，难怪很多工友都把跳楼事件归因为富士康人多心理素质差的跳几个也算正常。不过现在不会有人在富士康跳楼了，这是一进富士康就一目了然的事情——上百栋楼房在三楼的外围都绕了一圈铁丝网，楼里面楼梯的间隙也不辞辛苦的网了钢丝，真是佩服富士康会有人想到这样的主意。虽然如今只有二十五万左右，在我看来繁荣依旧，这段时间为了苹果5s和5c的订单，富士康招了九万多人，对工人的需求简直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工业区内处处有内部推荐的临时点，车间广播也不停的播放着‘好消息好消息 员工内部推荐奖金600元’。富士康让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光把自己卖给富士康还不够，把亲朋好友都坑进来全家为富士康卖命才算忠心耿耿。卖一个就可以赚六百那凑四个就敌一个月工资了，想要赚钱还有办法，推荐富士康的产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提成可以拿，自己买也有员工优惠价。你说富士康得多善良啊养活了中国几百万的人口，把羊毛割了还不算什么居然还厚颜无耻到把卖不出去的羊毛重新卖给羊‘亲 给你优惠价哦’。
我被分到3w鸿超准事业群，主要检测摄像头。23号面试一天，24到26员工培训，职业安全和劳动法之类的内容。人资的各种语言侮辱与威胁太明显了我就不说了。培训员主要教大家怎么样去适应工厂的生活，并且有意识的模糊概念，灌输‘适应=快乐’‘努力=成功’的思想，鼓励大家积极工作努力加班（并没有说到升职 更加讽刺的是后来才知道对普工升职了也不会加薪），把富士康的蛋糕做大了，工人也会分的多。加班分两种，周一到周五是G1，工资1.5倍，周六是G2工资2倍。新员工前三天不准加班，第一周不准加G2，跑单前一周也不准加G2（G2一天工资200），线长给的理由是系统刷不上，好玩的是G2加班一直是手签从不用刷系统的卡。那为什么G2只能手签呢，这就更加有意思了，劳动法明文规定，一月加班不得超过36小时，在富士康工人常规加班一月加班管控54小时，在这样的旺季普工加班管控80小时，训练员线长之类120小时以上，这是赤裸裸的违法行为。周六一天加班最少十小时只能暗箱操作上不了台面。可以不加班吗？不行，签的劳动合同里附属了自愿加班书，（梦传的合同更加好玩，里还有自愿放弃加入工会协议书而且合同还不给他）更何况对于工人而言，有班加是巴不得的事，车间里的一个女孩子就说我太幸运了，她去年二月份来的，一直都没什么班加一月就2000块，‘公积金社保什么就要扣七八百，剩下的只够自己用用还不敢出去玩，不过就这个月开始可以每天加了，要是每个月都这样就好了’。训练员和线长的工资并不比普工高多少，而且非常累，很多人都不愿意干，这个职位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可以不限制加班，比如训练员一月可以加满80个班，到了线长就可以随意给自己加了，可悲的是越是上爬被剥削的剩余价值越多。所以说在富士康赚钱多少取决于加班多少，底薪只是象征性的踩在法律要求的最低标准。而资本家要做的就是压低底薪，让工人拼命加班，毕竟工资是底薪+加班费算的，别人一个月能那三千，你工资低只能说自己不努力了。
底薪1800对于深圳这个城市而言就意味着底层和贫民，在富士康的食堂，连收碗筷的地方都是流水线，大部分餐厅只提供勺子不提供筷子（勺子吃饭效率高）。一顿饭两个菜起码十块，真正的荤菜只有鸡腿和烤肠，其他貌似荤菜的要么都是肥肉要么都是骨头。食堂的饭菜万年不变而且很油腻，桌上经常爬着几只虫子，大部分工友只能忍着每天吃一样的东西，毕竟食堂比较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要脱防尘服防尘鞋帽口罩，过安检，开锁换两次鞋，爬四楼，深圳的天气经常下暴雨，这时间只来得及吃一顿饭，趴着休息都来不及，更何况车间还不准休息，抓到打瞌睡的就开除。上下午唯一能停下手中工作的时间就10分钟，这时候广播会放音乐，音乐声音很大而且不停变化曲目，即使工人很累也会觉得又冷又累睡不着，最多放松一下，音乐一停线长就会马上大喊‘都起来工作啦 别睡了’。除了食堂外，富士康还有商业街，林立着德克士，茶餐厅，永和豆浆，康师傅私房面馆，主厨面包房之类的小资饭馆。这里和拥挤肮脏昏暗的食堂就完全不同了，点一块抹茶蛋糕和一杯奶咖，听着优雅的音乐悠悠闲闲过一下午的都是管理层。在车间，不同身份的人戴不同的帽子，训练员粉，线长红，组长蓝，科长绿；车间外，工衣一样划分着阶层，普工男黑女红，管理层白。
可能是医学生的缘故，对员工健康这方面我更加关心，富士康的用工制度，对员工，尤其是女工，造成了极大的身体伤害。1夜班制度造成人体免疫力的极大下降，为了防止工人睡着车间空调温度极低，大多数工友都会感冒。虽然晚上很累，但是我根本就冷的睡不着。我之前大半年没感冒了，一进富士康就感冒到现在一个月都没好。 2 宿舍条件，为了不浪费水，员工衣物要求统一投洗，但是洗的很不干净还经常把衣物洗坏；宿舍有的床板上有臭虫，此虫极小极多，爬到人身上吸血后起红疙瘩，极痒难耐，抓了之后就会留下白疤，一女员工给我看了她一年前被咬的手，胳膊上全是小的白疤非常难看。这种虫抗药性极强，所以很多人选择自己出去租房，但是开销又增大了。 3 白夜班交替易造成失眠。上夜班的一个月简直就是遭罪，大多数工友白天不可能有一段长时间的睡眠，易惊醒，宿舍里一共住八人进进出出很吵，我住的百花园就在万盛百货的上面，白天有不间断的流行音乐免费放送，更加难睡着。4 提前衰老 白天睡觉，松果体没法分泌褪黑素，卵巢衰老，夜晚胶原蛋白流失量是白天的四到五倍。我认识一个在富士康打工7年24岁的女孩，面部暗黄无光泽无弹性看上去像42岁。5 内分泌紊乱 宿舍大部分人在上过夜班后都便秘长痤疮 6 生理期紊乱 据之前NGO调查富士康上过夜班的女性42%生理期紊乱 我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不止如此，几乎人人生理期都会提前或晚到一周以上，我提前了两周而且伴有前所未有的痛经（所以恨死了富士康）。这不仅限于女性，因为男性也有生理期，但是没有女性来月经这样的直观表现方式可以察觉，无论男女其实身体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害。7 皮肤病 进入车间必须佩戴劳保用品，说是保护工人其实是保护机器和产品。尤其是手套，一天佩戴时间达十小时，部分女工会出现脱皮的现象，我的手套尺寸就很不适合，工作起来不方便，而且很闷里面都是汗非常难受，但是不准脱一脱就挨屌，汗太多手套脏了想再要一副都不给发。8 视力损害 外观检测对眼睛伤害非常大，在4s部门一天要检测3500个摄像头，我看一盘一分钟就要抬头远视一下，眼睛非常干涩，流水线上不能休息，我一停产品就堆起来线长就要屌人，后来到5s部门更加夸张一个人一晚上检查8000个摄像头，十个小时从上班做到下班就中间吃饭一小时，我忍不住问了边上那个姐姐好几次‘这样眼睛真的不会瞎吗’她说一年前视力很好，现在已经不行了。9 体检 说到健康问题就不得不提到面试之后的体检，之前体检是要去医院做的，富士康省了这道程序自己全包了就在招聘大楼体检，体检项目二十多个，在辨色力那个环节医生除了色力这项还多盖了12个章，也就是说我们交了和进医院体检一样的费用50元却只检测了一半的项目，而且还不给我们发健康证，这样如果要去其他工厂面试的话还要重新去医院体检。连体检费都要压榨可见富士康贪婪到了什么地步！10 设备安全 在我到富士康的前两个月，就因为电梯事故当场死了十几个工人，有很多知情的工人后来宁愿每天爬十几楼上宿舍也不愿意坐电梯，后来他们都搬到了低层宿舍，新员工不知情住在高层，我所住的百花园的宿舍电梯也经常发生故障，我自己就被夹过三次，而且非常闷甚至有窒息的感觉。以上十项都是我切身体会的，上夜班的前两周还行，到了第三周真是生不如死的感觉，无论白天睡多久晚上都非常累，根本提不起精神来，话都不想说，很是心酸，以此可见刚进入工厂的年轻工友会多不适应，长期工作的工友身体状态会多么差。一个NGO和我说，长期上夜班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脸色发黑身体很虚。
我的经历还是比较丰富的，换过四个部门。一开始是做4s的FVI（外观检查）和贴泡棉，一周后换部门，第九个案例有提到我换部门的原因，在那里干的是贴保护膜，后来因为5S部门的线长也不是吃素的不要我这个新手，所以又给发配走了，贴了几天铝箔纸，看了几天放大镜，一周后又去支援其他部门，在AF后外观检测和并批干了一周，最后光荣辞职。整个过程我都很被动，一进富士康就有一种很无奈的感觉，命运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在培训那几天就是如此，人资只告诉我们集合的时间地点，不说培训几天，什么内容还有什么时候考试，什么时候开始工作，要干什么，还有就是不准说话，让你干什么就只能干什么，人资动不动就屌人，威胁工人‘再说话我马上就收了你的厂牌’。最难听的一次是一天中午人资中的一个年轻女孩说‘我就不给你们去吃饭，饿死你们！反正中国这么多人，富士康这么多人饿死几个也无所谓’当时我心里只有四个字：狗仗人势！。
第一次换部门完全是被线长圆圆坑过去的，她骗我换过去之后马上就可以调白班我就很傻的拿了放行单走了。那天晚上还有其他车间的三个女孩子一起调过去，她们的线长之前没打过招呼是当天晚上直接和她们说要换部门的，还说那边有多好多好，只有老员工才有资格去，有人不愿意去线长就摆起脸孔说不去就算旷工。其实她们看到我这个新员工时就明白被坑了，到了那边才发现自己真的太傻了，新的车间人很多很热，工作量非常大，而且只能加G1不能加G2，第二天有一个女孩子就跑回去了，死活不肯换，就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被大家轮番劝后来又回去了，第三天又跑回来了，和组长僵持，后来她赢了，就留了下来。愚弄工人是富士康管理层的常用手段，我第三次换部门时线长说我们只是去支援的，九月份就回来，可是到了新的部门，那边线长就说我们以后就一直在这边了，衣服也重新做了，好好干，这里特别缺干部；在新的部门那边更衣室没有我们名字的标签，这样非常不方便，大家都要求贴了标签再干活，然后出来一个管理层说保证当天贴好，让我们先进去工作，大家妥协了，最后结果是一周后我走的时候标签还没贴。
整个过程我都觉得我非常软弱，平常看上去盛气凌人，在家里学校里都是我欺负别人，但是在富士康总是被线长他们欺负，他们随意安排我的去留，我一直在顺从，太窝囊了，个人性格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被资本的走狗给愚弄了，以为他们真是为我着想，后来才发现这是给我不敢抗争找的借口罢了，所以说要有阶级立场，我还没有完全无产阶级化，知道我还能走，给自己留了后路。再有就是刚进工厂时意气风发，想着大张旗鼓的干一场，可是等我真正到了那个压抑的大环境，自己就先非常难受了。记得我刚进富士康的一星期，因为整天不能说话被憋得快疯了，基本天天往NGO那里跑，然后每次被他们赶回去~感觉和工人的这个群体很难融入。之后进了车间想谈话就更不容易了，培训时还能看到脸，进车间除了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的白帽子白制服白鞋子，在流水线上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动作，人的身份被完全异化，我们不过是服侍机器的奴仆。不过用阿Q精神来看穿防尘服对我个人也算有好处，可以排除一切观察的干扰因素，我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也只能靠眼睛来认人和识别信息，我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表情，对方看不到，而且我真实的感情都早已通过眼神流露出来了，让我学会了交往的另一种模式——完全的真实。
熟悉环境之后我抓住一切机会和工友交流。在我进的第一个车间，一开始位置和线长非常近，一周完全没有讲话，每天还被线长威胁‘你是不是暑期工？告诉你我们这暑期工开学时也不准走！’。后来她终于嫌弃我视力不好检测不出IC异常把我发配到流水线后面贴泡棉，我便开始宣传我的思想给我身边的工友。没想到女工对我所说的东西非常反感，我后来反思了一下，应该是我说的某些话伤害了她们，譬如‘你看问题太肤浅’，还有一些话是她们难于理解的，譬如‘资本家这是在剥削我们的剩余价值’，一些在我们看来很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在做工人工作的时候都要重新考虑一下，比如用词的口语化和平民化。这些女工后来就有意的疏远我了，还好不久我就换了车间。（之后进厂的同学可以参考一下 如果车间的工友比较保守最好先不要太高调以免她们对你反感）
之后我就转化了策略，先多听工友讲的，取得她们的信任，再看她们的接受程度宣传思想。不过这也要看车间的条件，像我去的第二个车间，一个人一台机器，周围三米内没人，只有一个维修机器的工友偶尔和我聊聊，倒也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第三个车间不是流水线，而是围着一张桌子贴铝箔胶，这时小团体现象就特别严重了，有妇女社，韩剧社。。太考验社交技能了。第四个车间比较成功，人数适中而且管理不严格，我先一个个了解他们的经历，三天之后就开始讲一些现实话题，让他们谈谈看法再进行引导。他们大都会问很多问题，我再谈谈我的看法，都会很愿意和我交流，不过这时候的问题就是我身体状况太差了非常非常累，很多时候就是在逼自己再讲一些，也在逼自己少睡一些去宿舍串门，所以这种毅力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改造工人真是没做到，自己倒是改造了一把。
还有一点就是在解决工友疑惑的过程中也是对自己理论非常好的一个考验，在社团里带初级班其实不算什么，学生的出生思想都差不多，但是工友的阶级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很难像学生一样接受这些看上去有些反叛的思想，而且受限于教育程度更加需要耐心的沟通。我和小慧整整讲了三个晚上她才对资本有个比较大体的认识，这算我交流最成功的一个了，主要是她愿意听我讲而且不断提问，宁愿我不帮她干活而是和她说话。在和她交流过程中，我更加需要倾听她的疑惑，先明白她的思维方式再以她的立场去思考问题，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过程，我必须把我自己理论中的盲点看清完全能说服我自己才能深入浅出的说服她。在交谈过程中要注意鼓励工人，增强他们的自信心，他们不是天生的底层，更加不是资本家比我们工人有能力我们活该这么辛苦，价值观世界观的改造是非常困难的。
还有一点非常有趣的是谈话过程中发现的一些女工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我接触的相当一部分女工对恋爱和婚姻持一种淡然的态度，不强求。主要把精力放在自我奋斗或者起码自给自足上，即使谈恋爱也不会占男方便宜，在经济上首先独立在家庭中才有平等地位，甚至觉得现在自己能养活自己即使不结婚也没关系。比较典型的是晓红，92年广西的，去年在家相亲后结婚，今年从农村的家里跑出来了到富士康打工，她说她的生活完全没有自主权，在家被父母公婆老公束缚做什么都要听他们的，现在跑出来了虽然打工辛苦还会有点孤独但是感觉很自由，她现在在面包店兼职，想自己攒钱开家面包店，后来我推荐了清湖社区学堂给她，她在那里认识了很多朋友生活很充实。女性的独立自主思想在当今社会也需要解放，所以我认为有条件可以在工业区的文化培养中开设女性自我提高班。
和工友相处的这段时光，有一点我至今还是非常愧疚的，就是隐瞒和欺骗。刚进厂的时候，怕不招暑期工也怕学生的身份难和工友接触就说自己是打长期工的，之后我也一根筋没改过口。我们宿舍一女孩子一开始对我很冷淡戒备心很强，经过长期交流后来她居然要把她的下铺让给我（我上铺而且有虫），当时我是非常感动的，也加重了我心中的愧疚感，开不了口说其实我明天就要走了用不着换铺了；还有车间里几个工友看到我拿辞工单都劝我这么小回家能干什么，还请我吃早饭，那是真感动到无以复加，相处那么短的时间从未被这么挽留过。我想之后再打暑期工和工友交流到一定程度就要告诉他们真实身份了，要不走的时候真会觉得他们那么的真诚，我们不应该有所保留。
‘在富士康里，没有人和你谈未来’问到工友们将来的打算，一部分还有点其他技能比如推销什么的想干两年回家相亲结婚，还有一部分什么都不会打算就在富士康一直干下去，想着媳妇熬成婆慢慢升上去。问到具体的基本上都答不上来，‘没想过’，‘不知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我很迷茫’，这是他们的人生，可是被操控的太久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活。富士康有IE学院可以继续念本科研究，生甚至博士，但是说到底还是为富士康培养人才，而且学费非常贵，没有意念撑到底的工人都不会轻易尝试，而且他们觉得，念完书还是要打工，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打下去算了。另外时间精力也是限制因素，每天工作十小时，在工业区十二小时，上下班还要一个小时，累的半死不活的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很多时候吃饭都是大家轮流下去买。富士康的文娱设施很多，图书馆，健身房，还要篮球比赛什么的，不过参与者大都是管理层。或许将来工人运动爆发的前提是他们的待遇得到了改善，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和学习时间，建立起一定的思想觉悟了。
在进富士康之前正好看了一部日剧《白夜行》，觉得用在概况我在富士康上夜班的经历非常合适。这是一个不分白天和黑夜的血汗工厂，即使夜晚也如同白昼人流涌动，尤其是凌晨时候路两边蹲着或躺着的一大群一大群人，眼神空洞的盯着手机屏幕或是抽烟，或者就是不知道看着什么在发呆，废纸易拉罐烟头满地。。。我特别害怕看到一大群这样孤独的游荡者，像是一群没有表情没有情感的机器人，感觉就像集中营，每个人都毫无未来和希望可言。
这就是富士康，先摧残我们工友的身体，再禁锢工友的灵魂。这两年，尤其是十三跳发生后，富士康明显不如当初那么兴盛了，华为之类的工厂起而代之，抢走了富士康很多订单，很多工友都想到华为去，那里条件更好待遇更高。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一个富士康倒下去，千万个富士康站起来，崛起，衰落，更迭不断。我之前一直抱有幻想，以为现在社会矛盾还不够尖锐，等矛盾更加尖锐时自然会爆发革命，工人阶级会夺取政权，然后革命胜利，我们携手步入共产主义。现在想来，以我接触到的这一群比较软弱妥协的工人而言，即使发动了工运爆发了革命，思想觉悟不够还是会窝里斗退回原点，这种革命从历史角度而言意义不大，我们还是要踏踏实实的做好工人工作，从思想上根本改观，由下而上发动起来，而且革命不是爆发了就完成了，关键在于之后的发展直至全面的改观。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任重而道远，我们都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