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哪儿了》打工者写诗思念妻儿

时间: 2014-05-05 08:35:26
栏目: 文艺先锋
话题:

作者:刘岚 冯阳/文 来源:燕赵都市报

工作中的郑国江

郑国江不在家妻子就是最好的老师
爸爸去哪儿了?
我找不到爸爸打工的方向。
爸爸去哪儿了,
羡慕城里的孩子能和爸爸欢聚一堂。
爸爸去哪儿了?
他在都市中添砖加瓦忙碌他乡。
爸爸去哪儿了?
盼望你能早点回来,
给予我信心和希望!
这是石家庄赞皇县 打工者郑国江写的诗,叫《爸爸去哪儿了》。
春节后的两个多月,石家庄赞皇县的打工者郑国江换了三个打工地,怕孩子知道他打工的艰难,他向孩子隐瞒了实情。但当学校登记父母的打工地时,他的孩子不知道该填哪里。
作文课上,上六年级的儿子一篇《爸爸去哪儿了》,让老师读到了孩子的压力和心酸。老师把电话打给郑国江,坚强的汉子落泪了,郑国江感慨,当“星二代”在考虑“爸爸去哪儿”的时候,他的孩子面对的却是“爸爸去哪儿了”的问题。 “五一”,趁着在学校寄宿的大儿子放假回家,郑国江请了假。一家人短暂团聚后,5月4日,郑国江又回到了工地,换上沾着泥浆的工装,这位父亲,又转换到了他更为熟悉的那个角色。
家乡:老人孩子留守在老院里
赞皇县田村,是郑国江的老家。春末的村庄还稀稀落落地飘着柳絮,阡陌之中鸡犬相闻,一头老牛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充耳不闻地吃着草。路上三三两两放了学的孩子嬉笑玩耍,几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挪着散步,除此之外几乎看不见多少人。
时间的流逝并未让这个村庄改头换面,只有几座石砖垒起的空荡荡的老屋和新盖的高高的瓦房并肩而立,让人感受着村庄的变迁。
拐过几条窄窄的巷子,到了郑国江的家。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站在门口,巴巴地向外望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透着几分思索,等记者走近他便一溜烟跑进家门,躲到妈妈身后了。“村里的孩子认生,不会说什么话。”郑国江的媳妇樊树芳有些抱歉地说。
这是郑国江的家,三间正房还是从前的老屋,奶奶住在这里。西侧的两间平房是夫妻俩和两个孩子的卧室。屋内没有多少摆设,一张在照像馆拍的全家福格外显眼,几张孩子在学校领的奖状是屋内最多的装饰。
“孩子们学习都挺上心的。”樊树芳说,大儿子郑孜涛上寄宿制小学,两周回趟家。小儿子郑孜硕在村里上小学,8岁的他学习上很拔尖,很少让爸妈费心。
问起他考全班第一的事儿,腼腆的孜硕只是嘿嘿一笑。学校离家一里多地,绕过几个巷口就能到。每天孜硕一个人走4趟这段路,大大的书包垂在肩上,像是要把他藏起来。本来在外打工的樊树芳,因为骨膜炎现在只能在家勾手工艺品卖点儿钱。郑国江年近七旬的母亲依旧坚持和儿媳一起下地干活儿,顺便还挖回来一些白蒿、婆婆丁等野菜,晒在院子的水泥地面上,“(这些野菜)都是药材,晒干了,一斤能卖二三块钱。”老人就这样一斤一斤的挖来补贴家用。
学校:孩子不知道爸爸去哪儿了
孜硕常常一个人在家玩耍,几个奥特曼式的小人儿是他几乎所有的玩具,表哥从集上买的陀螺是他的最爱。蓝绿相间的塑料陀螺,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旋转着,孜硕一玩就是很久。“没太多时间管他,他习惯自己玩了。”樊树芳心疼地说。
问起爸爸工作的地方,孜硕只知道以前是在太原。记者问他:“太原远吗?”他说:“远哩。”“有多远?”他摇摇头。“有一里地吗?”“没有。”说完他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于距离的遥远孩子没有清晰的概念,他只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爸爸需要待上两三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回来一趟。
比起孜硕,读六年级的哥哥孜涛心思更为细腻和敏感。“孜涛每次放假回来,都要问爸爸回来过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孜涛好几次跟妈妈说想去工地看爸爸,都被郑国江拒绝了。
在外的艰辛郑国江从不当着孩子抱怨,他希望孩子们看到的都是父亲潇洒阳光的一面。“他爸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在工地脏乱辛苦的样子,他每次回家,都专门换上干净衣服。”
年后爸爸换了三份工作,也一直试图瞒着孩子,但敏感的孜涛恍惚地知道爸爸应该是换了打工地,学校要登记家长打工的地点,他不知道该填哪。 “他爸说俩多月换了仨地儿就挣了4000来块钱,咋能告诉孩子,这只能让他们担心。”孜涛上次回家周时情绪低落,问了原因才知道是想爸爸了,樊树芳说,孜涛今年考初中,学习压力大,这孩子心事重,要知道他爸在外面的活不好干,心里肯定更不踏实了。”
提到对家人缺乏照顾,郑国江心里充满了内疚。
奔波:俩月换了仨地方
4月29日,在石家庄高邑县大营村附近的一处工地,大车疾驰而过卷起阵阵黄土,裹挟着温热的空气,有一种夏日才有的灼热感。工棚里,郑国江和工友们一如往常地忙碌着,可是他的心里却有着不同以往的滋味。
“就盼着五一能回家看看孩子。”一提孩子,郑国江眼里满是温暖。正月十七郑国江把孩子送到学校,就离家去了太原。至今已有两个多月没再见过孩子。
这两个月里,郑国江换了三份工作,去了三个地方。第一个工作是在太原做地暖保温层,干半天歇半天,活虽然轻松但是挣得少,20天拿到600多块的工资。“从家到太原,来回一趟就得200块路费,怎么想都不划算。”
后来他就到石家庄藁城一家化肥厂找了份活儿,每天干十二个小时,日工资百余元,收入还算不错,但工作了一段时间,身体就开始发出警报信号,“每天闻厂里的化学气味,原本就胸闷气短的毛病又加重了。”郑国江不得不再次更换工作。
现在在高邑县修路的工地,是郑国江春节后的第三份工作。每天早晨7点上班,下午6点下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一天能挣120块钱。对于郑国江而言,这已是一份非常“安逸”的工作了。两位工友一组,制作铺设在公路两侧的路肩石,制作完成后,还需把重达150斤的石块搬到指定的地方。“开始老板定的任务量是每天60块,后来看我们干劲足,现在任务变成了100块。”郑国江乐呵呵地说,在外打工,这样的工作量已经算是清闲的了。
工地:父亲把思念写进诗里
晚上躺在工地的地铺上,周围的工友都已经鼾声如雷了,郑国江却常常无法入眠。长期睡工棚的经历和想要改变家庭境况的迫切,让他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
睡不着觉时,他就拿起手机,看着qq空间里孩子的照片,用手机一点一滴记下那些或忧伤或温暖的文字。
孩子的照片、写给家人的诗、对家庭的眷恋是他空间里重要的主题。可是这些,他的妻子和孩子并不知道。
“我没想让他们知道。”郑国江羞涩地笑着,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幸福。“这是我跟孩子的秘密。”
孜涛唯一一次看到爸爸写的诗,是在学校的板报上,那是校长从郑国江qq空间里摘录的两篇日记。起初孜涛并不知道日记的作者,当他知道写下这些文字的是自己的父亲,他便时常到板报前站一会儿,有时候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说实话,我心里特别害怕跟孩子见得少他们会疏远我。”但让郑国江欣慰的是,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只要见到他,两个孩子都是争抢着要跟他说学校的新鲜事,有时候把他缠得都没法睡觉,尤其是孜涛,平时言语很少,一见到爸爸,就打开了话匣子。
喜欢文字表达的郑国江,面对家人,却不善表达情感,除了挣钱养家,他没有多少证明自己爱家爱孩子的方法,就像家里的老黄牛似的只知道闷头苦干。 “我写下这些诗,就是希望有一天,孩子长大了,看到了,能明白我的心,知道我即使不能长期陪在他们身边,但是心里一直爱着他们,这就够了。”说着这些,郑国江眼眶湿了,哽咽着说不下去。
团圆:老板准假“五一”回家
聊天时,郑国江习惯低着头,粗糙的大手使劲儿攥在一起,偶尔抬头,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朴实羞涩地笑让人感觉亲切踏实。他说话语速很快,听起来精神头十足,但是眼睛里严重的红血丝泄露了他的劳累和疲惫。
常年的工地劳作他的身体大不如前,“春节前胸闷的厉害,有时候喘气困难,晚上都睡不着觉。”趁着春节休息,他在家输了十几天的液,情况略有好转。医生说他的心脏有些问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但他并没有遵循医嘱。过了年,他又急着出来打工了,他故作轻松地说:“疼了扛一下就过去了。”
“一家子就靠我一个人打工挣钱。”郑国江说,去年久病的父亲去世,治病期间花了不少的钱,接着妻子又查出骨膜炎,没法出来打工,郑国江说,媳妇在家他心里相对更踏实,“母亲已年近7旬,我还有个92岁的祖母,她在家能照顾照顾老人和孩子。”
异乡无法入眠的长夜,郑国江的脑海中时时会浮现起这样的一幕:在院落里高大法桐的树荫下,一家6口围坐一桌吃着久违的团圆饭,真幸福啊!
翻看着手机里那首诗《爸爸去哪儿了》,郑国江下决心“五一”趁着在学校寄宿的大儿子孜涛放假回家,一定要回去看看。
“老板准了假,还预支了500块钱的工资给我,和家人好好待了几天。”把儿子孜涛送回学校,5月4日,郑国江从家返回工地,他特意给记者打来电话,幸福从心里透出来。脱下干净的布鞋、黑色的夹克,换上沾满泥浆的球鞋、衣裤,郑国江,又进入了他已习惯的那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