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的一天

时间: 2014-05-23 07:52:48
栏目: 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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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志云 来源:进步青年网 5月27日,我与北大马学会、社科院、北京服装学院的六位同志一起在北京通州区亦庄工业区华联工厂做了一天临时工,这也是第一次工厂打工的经历。
一、活动背景 应李健老师建议,学会组织部分会员去工厂打一天临时工。5月26日下午四点,我们从北大东门出发,大概六点半到亦庄。在工友住处短暂停留后,我们一起在劳务市场寻找合适的中介,在咨询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很多前来要活干的临时工,他们有的是在一家工厂有固定工作,周末出来兼职,有的则是纯粹的临时工。工作主要是印刷厂、电子厂、食品厂(包粽子)等流水线作业,工作时间一般为12小时,工资65-80不等。最后我们7人选在了华联印刷厂,工作12小时,工资70元,包两顿工作餐。晚上,清华的两位朋友帮我们解决了食宿问题。
二、工作过程 5月27日,我们5:30起床,洗漱完毕,大家去劳务中介等招工。上交身份证后,中介负责人收取了所有雇佣临时工的身份证并发给每人一张证明,这是工厂就餐和下班后领取工资的凭证。这家中介这天招用的临时工分两批分送一家电子厂和华联印刷厂,我们7人稍晚上车。7:50,我们到达工厂,先安排在工厂三楼一间会议室坐下,中介负责人宣布工作纪律,强调不许吸烟,不许随意走动,不许接触生产设配……,工厂有早餐,大部分临时工没吃早餐。这位负责人说:“能给大家优惠的一定会考虑给大家,平时工厂是没有早餐的,由于领导早上不在厂,管不了,大家还没吃早饭的,可以快去食堂吃早饭,记住,牌不能借给工厂的正式工,一经发现,你和他(她)都要被扣钱,吃完后马上回到这里。”由于我们吃了早饭,就跟着大家一起去食堂看看。10分钟后,大家又回到了会议室,中介负责人又强调了一下纪律问题。接着,我们被安排到一层的车间等待分配。我被分在三层的车间。刚开始是做包装,就是把一本杂志和一辆小玩具车装进透明的包装袋。第一次做包装,开始速度跟不上,工友提示了一下包装的技巧,但跟他们熟练工相比,效率还是太低。旁边负责打包的一位人把我叫出来,让我负责把包装好一袋袋杂志和小车装箱、过秤和打包,箱子是需要自己封底和封口的,然后就是按80袋每箱的标准称重,多减少补,过秤后就是操作机器打包带,打好包带后就是放在推板上按一定规则堆好。刚上手,我感到非常生疏,那人看不惯,就说“你回去吧,这活你干不了,现在车还没走,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坚持了一会,不过,没用,他还是坚决打发我走。没办法,当时我想如果现在回去,就白来了。于是,我想了一招,马上走到一层车间办公室,说三层人手已经够了,让我到一层来工作。办公室的两位负责人很气愤,因为这是违背工厂人员计划安排的。于是,他们打电话给三层车间的那位打包的人,我的“诡计”被识破了。不过,他们没让我离开,带着一丝同情的口吻说“这么晚了,你让他去哪啊,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他们安排我在一层车间做流水线。三张桌子连成一排,女工负责把书籍和杂志按照80/箱的数量装箱,我开始是把这些装好的一箱箱的杂志过秤,同样是多减少补,另一位男工负责封箱,打包和堆放。后来又来了一位女孩,她跟我一样,也是过秤。后来,我们就是轮流给纸箱写“4A”的标志。数量达到标准,层层叠放的纸箱就要用薄膜来回缠绕固定。台长让我干这活,我缠了几圈,把薄膜扯断了,台长冲着我瞪眼,说“你会干啥啊!”。当时没多想,就厚着脸皮继续过秤和用胶布给纸箱封底。11:40我们吃午饭,一上午又热又累,没水喝,吃饭的时候喝了两碗白粥和一碗素菜汤。12:10,饭刚咽下,下午的班又开始了。我加入了女工的队伍,先是做了两个多小时的一边封底一边把书和杂志装箱的工作,由于数量非常庞大,我们几乎没有间歇的可能。16:00左右,装箱完毕后,我们做起了类似三层车间包装的活。刚开始,速度跟不上,女工一分钟可以装12袋,我只能装4-5袋,台长又看不惯,说“你看看人家做了多少,你再看看你自己”,我敷衍他说“正在加速”!随后,掌握了一些技巧,速度确实快了不少。中途台长又说了一顿,我就跟他算了一笔账。他问“你一天多少钱啊?”,我说:“70”。他说“今天你干的活没达到这个数”。我问“一个包装袋我挣多少钱?”他答“3毛”。“那我两小时至少也做了400个吧,400乘以3毛是多少钱?”他答“照你这么算,你早发财了”。我估计不到三个小时至少包装了500袋。17:40晚饭时间,一天没喝水,我的嗓子快受不了,吃饭时喝了两碗热菜汤,汗流浃背。18:10晚班开工,我们又开始干重活,推车推来了三车杂志,我们又进入了连续不断的装箱、过秤、打包、叠放的流水线,19:30时,台长说干快点。我看了一下手机,他冲着我说“你还看时间,快干。”19:50,我所在的车间白班基本上结束,签好名后,我们走出工厂在路边等接送的中介面包车。我和李力口干舌燥,于是就在路边买了一瓶饮料。但我看到其他下班的临时工只是坐在路边,但我想他们一天没喝水,肯定也非常口渴。21:00许,我们回到了中介,领回身份证和一天70元工资后,回到工友住处取包,回到宿舍已是23:30。
三、一点感想 首次临时工经历对我们只是一次体验和锻炼,但对于那些长年累月以此生活的一线劳动者而言却是生存的必需。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还在地铁上想,如果我是中国千万临时工中的一员,我能不能生存?第二天起床,我就感到背部有些疼,当然这与自己平日缺乏锻炼有关,两天后才恢复元气。除了身体因素以外,高昂的生活成本与低廉的劳动力工资之间的鲜明反差也迫使这些底层的一线劳动者挣扎在生存的火线上。《劳动法》规定,劳动者每天工作不超过8小时,每周不超过44小时。单位必须保证劳动者每周平均休息一日。因工作需要延长工作时间,一般不超过1小时,如因特殊原因,在不损害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最长延长至3小时,但每月不得超过36小时。以法律标准计算一个劳动者每月的极限工作时间为44小时/周´4周+36小时加班=212小时。而像华联印刷厂这样的职工和临时工一月的工作时间为30天´12小时/天=360小时,超过法定极限标准148小时。每日工资以70元计,每小时的工资为70¸12=5.83元/小时,这就是当下经济繁荣背后的真实社会代价!从这次体验观察,流水线作业生产具有如下一些特点:第一,工作强度大。除了午饭和晚饭半小时,我们一天基本上没休息,高强度的工作迫使职工必须高速、高效地完成工作量。第二,工作流程安排精细,体现了剥削最大化。早上职工体力因一晚的休息得到完全或部分恢复,上午工厂安排装箱、打包的重活,午饭半小时过后体力也有所恢复,下午四点前还是干重活,四点到晚饭前两个小时左右,这时大家因前面高强度的重活都感到比较累,于是安排做轻一点但强度并不因此逊色的手工包装。晚饭半小时期间稍微休息后工作内容又是重活,直到下班。这充分体现了最大化剥削劳动力和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血性。第三,监工干活很卖命,对职工的监督十分严格。除了车间办公室的负责人,每个车间台位的台长是工厂监工,他们有工作量或计件提成的压力,对于其他职工工作时刻都在监视,稍有懈怠便极力催促。 工作期间和下班等车的刹那,我和两位工友聊了一会。一位是来自河南的女孩,高中毕业,来华联3个多月了,工作很勤快。他问我以前在哪里工作?我说“没工作”。她好奇地问“你是学生”。我说“是”。接着她继续问我是不是大学生,我说“你认为呢?”她说不可能。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认为呢?她说“大学生来这干嘛,为什么不找个好的”。我跟她开玩笑说“大学生也要吃饭生存啦”。我问她一月多少钱,在外面租房子还是工厂提供宿舍?她说“一月2000多,房租500”。我问“你一月能剩1000左右吗?”她说“可以啊”。我笑着说“你从不出去逛街吧。”她就笑着不作声了。另一位是来自甘肃天水的小伙子,黝黑且精瘦,下班时抽着一根烟。他也在外面租房子,靠做临时工过活。他说“一月做20天临时工,挣个1400,除去房租300和抽烟两三百,差不多还剩800,吃饭、手机费等开销,一月下来基本上没剩钱,有时房租还欠着”。以前只是在思想层面同情这些一线苦工的生存境地,如果不去亦庄体验,我还没有深刻的感受。当然,弱者的同情是无力的,我们此时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但作为一次经历,我更加深切地体认到现状改变的迫切性,这对于自身世界观、价值观改造同样具有实践意义。底层劳动者从自在走向自为是一个社会过程,无产阶级的联合是他们求得自身解放,摆脱奴役枷锁的现实道路。 “代替那阶级和阶级对立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其他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