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整流变压器厂职工的护厂斗争(二)

时间: 2014-08-28 14:19:43
栏目: 工农之声

三、各自为战

7、工人们的斗争

1986年开始实行社会保障,养老保险集体企业交3%,国有企业交20%。90年代改制后大集体和国有企业缴纳的保障金开始拉齐,需补齐每月17%的差额。职工自己交不进去,按国家规定必须由集体企业交,但很多企业拖着不交,出现了很多纠纷。 自张1994年12月到任始,他就一直没给我们办过三金一证:养老统筹金(包括并轨费)、医疗保险金、失业保障金、失业证。2002年张平安叫大家去他那里办失业证,他想他还是个厂长,能够叫大家来签字走人。工人们当然不愿意,因为张平安自己说他给我们交了三金,但是究竟有没有交呢?工人们就去社保处去查,发现不但是没有交养老金、连1993年到1998年的并轨金也没交。这样查了之后大家就更不愿意了,聚集起来坚决不签字。大家都说,如果不把这些办好、生活福利不给我们,怎么能够叫我们签字?我们就是不签。张平安就说:“你们都不上班了,凭啥给你们交?”你说他讲理不?当初是他骗着大家回家的。厂是大家建起来的、厂里的材料都是我们工人的钱买的,为啥不给我们交养老金?养老金是国家规定给我们的福利保障,是我们理所应当得到的。 工人们只能这样跟他讲,但是他坚决不给交。那时,全厂职工都没签字离开,人比较多,全都到小厂论理,张平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工人干着急没办法。于是大家就来找我了,这是因为我写过的一首打油诗引起大家注意,还有我平时说话总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酸文气,他们觉得我和一般工人不同。那个时候我还在家里,还没有和张平安发生直接冲突,我就叫工人们到大厂去:“你们去了大厂叫他们把他撸下来换个人就行了。”于是大家就一起去大厂,要求大厂重新派厂长。可是大厂的领导答复说,他们(大厂)已经改制了,而我们没有改制,所以今后我们厂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由我们自己管。工人们当时就说了:“自己管咋办?张平安不给我们弄,我们咋办?权在他手里他不给我们办我们咋办?”后来大厂的领导就说我们是集体厂,可以自己选领导。但是大厂不给我们相关的文件我们咋选? 于是2002年5月大厂给了工人们一封函,说根据国务院88号令,如果我们对张平安不满意,可以自己重选厂长。但是那个函给了工人以后,工人们反而傻眼了,因为大家都没思想准备,选谁呀? 年轻人谁都不愿意当厂长,而张平安却怕年轻人将他撵下台去,当年轻人聚集在小工厂时,张平安就哄老人说年轻人要夺权,如果年轻人夺了权,就不会再给老人们发工资,要老人一定要保他。这样,小厂的年轻人和老人便发生冲突,年轻人还曾经找过我,向我说明原因,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并希望我能去做通老人的工作。在一次自发的职工大会上,张平安仍拒不答应为大家办三金,由于几个老人瞎起哄,会议无果而终。会后,几个明理的老人开始要医保,年轻人也为三金而发愁,都开始找我。我那时不想多管闲事,没多想,也提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说:“张平安是大厂指派的,还是应该找大厂。”正在这时,重庆的妹妹手腕骨折,年迈母亲还跟她生活在一起,我就赶紧到重庆去照顾妹妹和母亲了。 年轻人没有人撑头,老人也不配合年轻人,大家都心想:“算了算了别选了,还是张平安吧,叫他给大家交了钱大家走人就算了。”于是工人们就又去求张平安,张平安一见就更得意了,说:“叫你们选你们还不选,这还是非我莫属!” 这么一来,他一下子气焰就更上来了,坚决不给工人们交三金。说:“你们要签字就签字,你们签了字就自己去交那个三金。你们要不签字,我也不给你们交,到时候你们要交都交不进去,退不了休就跟孙礼静一样!”(我是从小集体调入大集体的,张平安一直不给我办调入手续,导致我不能正常退休。) 因为大厂坚决不管,工人们都不愿意,只能成天扭着张平安。所以张平安就耍了个写声明的花招,骗大家签字,因为如果工人们都签了字,交不交钱就是由他说了算的。因为权在张平安手里,我们只要签了字他就可以把档案转掉、钱却仍然不交,这样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也没办法挽回了。   声    明   我张平安以西安整流变压器厂法人资格的名义向全厂下岗职工承诺:为下岗职工负责办理(三金一证): 一、 补交齐1993年~1998年期间的养老保险金(注:与全民体制并轨)。 二、 职工的医疗保险金办齐(从办证之日起办齐)。 三、 补齐两年社会失业安置费。 四、 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失业保险金交至与厂解除劳动关系止。 五、 本厂向下岗职工发放失业补偿金(叁仟壹佰贰拾元整)。 六、 以上五条件保证在签字之日起壹个星期内办理完毕,否则造成损失及后果自负。   下岗职工代表:刘和平 郑晓秦  声明人:张平安  2002.8.8 西安整流变压器厂(厂公章)   他当初的声明写得很清楚,三金都写出来了:养老统筹金、失业保障金和医疗保险金;还有一证,就是失业证,说是办了失业证可以和市面上的人一样去领生活费,那时候只要把94年到99年的一个补差费交了以后,工人们就可以到社会上领两年的失业费;但是如果这段时间不交的话,就只能拿半年的。可是当初工人都不知道。那时厂里的人就只想要93年到98年的养老统筹金,因为养老金是将来有关大家养老的,所以大家都很看重,而对失业金没有深究。其实失业金也是很重要的。这样的例子都很惨,很多工人只拿到半年的失业金,就是因为厂里没有交补差费。 你就看这个声明,写得多好,“三金交到签字之日止”,大家一看,都说“嗯,那还差不多”,就去张平安那里了。张平安就让大家在失业证上签字,大家就不愿意了,“你还没给我们办、你光是承诺、你得给我们办了再签字。”工人们也不是傻,那就不签,到处去查发现还是没办,就要求张平安办了再签字。张平安脑子又转了,说要和工人们签一个协议,让工人们写明了是自己要辞职他才给工人们去办。张对工人说:“我如果把三金办齐了,你们不辞职咋办?所以你们得跟我签个协议,保证你们一定辞职。你们要是协议里都不肯签字,就说明你们工人没有诚意!”老实的工人一看声明写的挺好的,就在张西玲写好的协议上签上名字。   协议书   西安整流变压器厂与下岗职工达成如下协议: 1. 本人自愿要求厂方补偿93年-98年与全民并轨的养老保险差额部分。 2. 厂方补齐养老保险应缴部分的差额到本人与厂方解除关系的月份。 3. 补齐后,本人愿与厂方解除劳动关系,并将档案转入西安市劳务中心。 4. 签定本协议的同时,职工应同时在失业证明书上签字,厂方按本人签定的失业证明书和协议书办理失业保险金。 5. 本协议签字生效,若有违约,责任自负。 厂方代表:张平安 职工代表:张红双 何奇 等(略)   大家心想,反正有声明了,那就按照声明办就行了,协议写得怎样就无所谓了,于是很多工人都签了字。但这并不是在失业证上签字。张平安看协议一签,以为大功告成,就让张西玲拿着工人们的协议去办档案转移,想把大家挪到社会上去、这样厂里就不用帮工人交钱了。然后,张平安叫来几个关系和他特好的老人守厂门,不准年轻人进厂门,自己就躲起来,还不是躲回老家,而是躲到他朋友家里去了,让工人们死活找不到他。年轻人那时候都以为协议一签就是当真了、档案也会被转走,全吓坏了;工人们再看厂长一跑,连厂门都进不去,更怕了。于是大家就把声明放大复印以后跑到大厂去,质问说:“声明都写了,厂长却不给我们办;骗着我们在声明上签了字,却不给我们交钱,现在我们要交都交不上去了!”工人们便坚决要求大厂罢免张平安。同时,由于几个老人为张平安看大门,年轻人也和老人有了矛盾,年轻人跟张平安之间更是水火不容。 那时候工人们确实是以为自己交不进去钱了。而事实上,张平安拿着协议去劳动局失业处把工人档案往外迁时,手续办不出来——因为这不是在正规的失业证上签的字,是无效的。手续办不成、工人们又闹得很厉害,张平安只好出来,继续向工人们诡辩,说要工人们自己先交钱、他张平安没钱了。 这就从02年8月一直拖到03年年底。2003年6月时,大厂来拆我们的厂房、门面房,阻止拆房的时候有许多工人被打伤了,但是连工人们住院的押金、住院费药费厂里都不给报销——大厂就一直这样袒护着张平安。厂里的房子拆了、张平安又不给交钱,有一部分人就跑到检察院举报张平安。03年6月,厂里职工第一次向检察院举报张平安私吞黄金的事,希望检察院能处理张的贪污罪行。当时没有人敢在举报信上签名,落款写了“西安整流变压器厂”,检察院说因为是匿名信,不予理睬。检察院不但不办理,还吓唬工人,说“举报查无实据”,“你们这样的小厂,怎么会有黄金呢。如果你们证据不足的话,你们会以诬告罪受法律制裁的”。这样就把写举报信的工人吓得不敢再签名举报了。 03年8月,老工人要医保、年轻人要“三金”。年轻人八九十个,张平安怕斗不过,鼓动老人保护他,老人们有60多个,他们都有养老,厂里给发,那时老人还没有进统筹(进统筹后社保机构给发养老金),所以他们也不想得罪张。张平安在小厂装配车间开会,年轻人要医保,老人就问什么是医保,因为张平安从来没有给老人报过医疗费,老人们都不知道医保,于是年轻人给老人讲了,老人就也向张要医保。年轻人想和老人联合,不过老人不愿意和年轻人联合,觉得年轻人要“三金”很多,而且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当时闹了几次,就是随便吵吵闹闹,没有组织,最终也没有闹起来。因此,有一部分工人就觉得失望了:选厂长时又没有人愿意出头,张平安又是这个样子。大家想就算了,这时候张平安又说,他能给工人们办到02年8月,那样工人们以后自己交还交得进去。工人们觉得交得进去就可以了,都想签了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再纠缠了。于是这样在03年年底的时候,就签了60来个人。 工人们签字,不是因为信服张平安,而是因为检察院、大厂都保护他,工人们是因为失望才签的字,心里都是不满意的。是觉得自己闹不赢,外边都在保他、我们不可能取胜,所以就不想再惹这个气了,自己赚点钱还能养活自己。这些钱也不想争取了,厂里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毕竟不是我自家的。 在那时签字之前,张平安还说要把一次性赔偿金(即买断工龄费)3120元给工人,最早发的一笔是在03年10月份。张平安几次说签字就发钱,吸引工人去签字,让工人们产生错觉以为签了字还有钱可以拿。到12月份为止,工人们就签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大家就要求张平安去办理保险,再不去办理就不行了,连03年的也交不进去。于是张平安就给大家办了,但要求只有大家把3120元退回去,他才给大家办。他对工人说:“你们把钱交给我,我才帮你们交养老金、并轨金。你们不交回来,我就不替你们交了。我还少麻烦呢!”大家一看,发现被骗了,可这时候已经在失业证上签了字,没办法挽回了。于是大家拿到的钱马上就被收了回去,有些人甚至是昨天拿到的钱今天就交回。其实这3120元即使是作为买断金也是很低的,可张平安还要我们自己拿这钱买保险。按照规定,保险应该是由厂里一直交到买断之时的,我们单位是03年年底签字,却只交到02年8月,张平安还要工人再给他500元才交到2002年12月,整整少交了一年。有几个人坚决不退钱,结果他们的养老金就一直没交成。另外二金一证毫无动静,由于没有交失业金,失业职工本应领取2年的失业救济金也只领了半年。对没有签字辞职的职工,养老金最多交到了02年6月,大部分只给交到01年8月,待岗工资和其他待遇一概全无。 这样到2003年年底,还剩下20多个没签字的职工,主要想解决养老金、失业金和医保金,于是他们到法院告,法院说这是劳动纠纷,你们到劳动局去。劳动局说你们去劳动仲裁,劳动仲裁更合适。结果劳动仲裁告诉她们说,在劳动仲裁可以赢官司,但赢官司也办不了事,因为劳动仲裁只能仲裁,没有强制的法律效力,只有法院才有强制的法律效力。就算仲裁局判她们赢了,也没法强制张平安执行,那结果就是花了仲裁费却没啥效果。仲裁局这么一说,他们就有点心灰意冷了。 劳动仲裁让职工们去找主管上级,但大公司和大厂一直都不管,工人们要求大厂另派厂长,但大厂不派。工人们想着如果到检察院举报,张平安贪污成为既定事实,那上级就会再派一个厂长来。于是在04年3月,厂里职工第二次举报张平安。检察院又没回音。有工人来找我,我说如果你们一点都没有行动,过期要作废的。于是工人们就有点担心了,怕再过一段时间哪里都不管他们了。他们也想,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一个地方是走得通的、可以罢免张平安的。经过三个月的心灰意冷之后,04年6月她们又开始去检察院举报。第二次以及以后的去检察院检举,是被逼的,职工实在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结果第二次检举,检察院挖了个坑让我们职工去跳。检察院跟职工说,这些银啊、铜啊不值钱,你们就别写在举报材料里了,写多了我们检察院不好检查。反贪二科李卫民指示:“只写黄金一事,只要黄金查出来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不要在这个举报上写。”这次举报,我厂职工将前任厂长、保卫干事、副厂长、会计徐昕作证人写上。起先张平安仍不承认,徐昕主动出示了他签字的移交单。 04年7月果真在张平安家里搜出了黄金,但检察院又说光有黄金证据不足。检察院的结论是口述的,没有书面的结论:“涉嫌贪污的主观犯意不能充分证实,故认定涉嫌罪证不足。”职工们当然不服了,说既然罪证不足,那还有铜。检察院就说你们只举报了黄金啊,铜又没写。职工们就想,那这样我们就再举报一次,把铜都加上去,可检察院不干了。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说:“你们04年3月举报的黄金案已结,不能再提。”他们说黄金已经立案,不能再次立案。黄金证据不足,又不能再次以黄金及其他财物立案,职工们就没办法了。 以下是对前三次举报材料的基本情况说明。   前三次举报材料的说明 第一次举报时间:2003年6月 无结论查无实据(厂长、会计说不知道)   第二次举报时间:2004年3月29日 回答:涉嫌贪污的主观犯意不能充分证实 故认定涉嫌贪污的证据不足 反贪二科 结论:挪用公物,不能算贪污   第三次举报 时间:2004年10月 被举报人:张平安,男,汉族人 张平安是西电公司整流器厂正式职工,1994年指派到我厂担任厂长职务 举报内容:贪污 一、将厂里黄金约4公斤私藏家中 二、厂里门面房租金去向(还有车房) 三、审查十年来厂里的财务帐(还有厂里设备) 举报人:西安整流变压器厂全体职工 自从张平安担任厂长以来,给我们厂带来灭顶之灾 一、将全体工人全部赶回家,逼工人签字辞职解散厂里所有的组织,把所有职工逼回家,所有组织可是自然就消亡了。连看门的人也换上他的亲戚,现厂里除他的亲信会计外,已没一个职工上班了。 二、大厂强拆小厂厂房时,工人在厂里被打伤,他不管不问,连住院费都不给报销(他也是大厂正式职工)。 三、厂里黄金他拿回草滩老家,藏在他家里,当检察院的同志问他时,他还说不知道。厂里工人们的三金不给交,老工人的医保也不给办,说没钱,把黄金藏在家里是为什么。 四、迫害老工人,歧视随房过来的老工人。经常是不给涨工资,当门面房被拆时,停发老工人的退休生活费。当省工会,特别是中国残联转下来让街道办事处过问此事时,还笑其级别不够。逼得老工人五上北京,受尽千辛万苦,直到如今仍未解决。   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踢皮球。最早工人只想要三金,到法院告张平安,法院说这只是劳动纠纷,你们得去劳动局;劳动局让我们去申请劳动仲裁;劳动仲裁又告诉我们劳动仲裁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工人们没有其他办法,最后只好采取向检察院举报的办法,希望大厂会再派一个厂长来解决问题,但检察院却又给工人设了圈套。在法院、劳动仲裁、检察院的圈子里,找不到一条出路。

8、张平安开始欺压我

1994年张平安到任后,发现我拿奖金跟厂长一样多,非常不满,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我是厂长,凭啥我拿的跟你一样多?”当下就把奖金给我取消。在大厂劳司工作时,因朱光孝的迫害,我患上青光眼,治疗青光眼的药费也一直报销。张来后,说:“你的协议上写明与本厂职工一视同仁。大家都不报,所以不给你报。”当时我的儿女正面临中考、高中会考,儿女前程要紧, 我无心与他纠缠,咽下这口气,随他去。 1998年,退休工人涨工资。张平安对我丈夫说:“你家确实太困难了,一对残疾工人工资这么低,一双读书的儿女。唉,咋过呀!下个月我给孙师傅发40元补助。”我丈夫千恩万谢,回家对我说:“你还老说人张平安不好,他还想着我们家困难,要给你发40元补助呢。”我一听,说:“哎呀,黄鼠狼给鸡拜年了,我得去了解一下。”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是给每个老人涨55元,补发一年。 02年上半年年轻人起来维权,下半年老人要医保,都来找我。因张平安没扣我工资,我没参与。02年8月,我妹妹胳膊骨折,我到重庆照顾母亲和妹妹。03年2月,原来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姜梅芳给我打电话,说除了我俩别人都涨工资了(313元到373元),叫我赶快回去。我赶紧回西安,2月15日,我去找张平安和张西玲问。张西玲说:“是给正式工涨工资,你们俩是临时工,所以不给涨。”我说:“你说我们是临时工,那请给出证据。”张:“养老统筹的名单上没你俩名字。”我说:“既然没我俩名字,那又为什么给我俩发工资?”张西玲无语。张平安说:“房子一拆,你们就连工资都没了。下个月就拆房了,给你俩涨也没用。” 我去找大厂,大厂进不去,再到大公司,再到劳动局和市总工会。我到市总工会去找,信访接待的同志给我写了介绍信,再拿着介绍信去找大厂工会主席。由此我找到大厂工会主席兼党委书记康爱琪。康爱琪看了我写的材料,说这是上访材料,我应该先去找个律师帮我写。 我请了律师,帮我写了材料。材料中有一句:房子已拆,工资被停。而我实际上说的是:房子即将被拆除,房子一拆,我就会停工资。我不知道为何律师写的和我说的不一样。后来康爱琪就指着这一句声色俱厉的说:“胡说八道,你说房子已拆,明明没拆,你说拆了,这就写的不对。”旁边一个女同志帮腔:“就凭这一句,他们就可以送你去派出所,定你个诬陷诽谤罪。”我也傻眼了,我去找律师,律师说:“他故意吓唬你呢,你让他告去。”4月7日,我又到市信访局,姓孙的科长说:“我已接到主任的电话,已经知道你是个大骗子,专会造谣、欺骗人,我们以后不再接待你。” 市信访局碰壁以后,我心一横,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买上到北京去的火车票,开始了赴北京告状的上访路。 我没去过北京,不知道北京的气候,没多带衣服。第二天北京就变天了,刮风下雨,气温骤降,我被冻得发抖,感冒发烧了。当国务院信访办给我开了“介绍信”后,我就急忙买票回家了。这是第一次到北京,只有7天。 从北京回到西安后,我又去找省工会、省人大,当时人大还管,现在不管了。03年11月我去了陕西省人大,人大给我的答复,由于他们只解决法院立案了的,所以建议我不要再找信访。我觉得那时还有点好人,他们叫我去找去找西电公司的一把手、最低也找二把手,说只有找到那些人才能给我解决问题。当时给我开了一个介绍信,让我找西电解决问题。西电公司的第一把手叫濮天祥,书记叫张立世,副总经理就是刘正学。我去找到濮天祥,说是人大叫我来找他,但濮天祥说自己不管这摊事,叫我去找刘正学。 刘正学是二把手,我见到了刘,他对我说:“很多时候都是要有牺牲的、每一件事过后都是有人要作牺牲的。你看你的孩子多好呀,我非常佩服你的才能,你这么困难能把你一双儿女都供养上大学,就凭你自己的能力,你让他们能顺利的上大学、还都是重点本科,我们西电公司哪一个不佩服你呀?所以我们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今后你的孩子大学毕业也就把你养了,这点退休金你就做个牺牲吧!” 这是他的原话,我牢记在心。听他这样无耻地说了以后,我也没和他吵,平静的说:“行,我愿意做这个牺牲。” 他就显得非常高兴,说“好好好”。 然后我说“我只提一个问题好吗?” 他说“好好好,你提你提!” 我就说:“刘总,我做的这个牺牲,能不能和江姐、赵一曼划等号?我做的牺牲是不是为了党的事业、人民的利益?如果是,我也能做这个牺牲、我也能像江姐一样,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不皱眉头带微笑。但是,刘总,如果我所做的这个牺牲,不是为了党的事业也不是人民的利益、而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贪婪、助长他们的腐败堕落,请问刘总,这样的牺牲我是当做,还是不当做?”他听我这样说,马上就不吭气、也不理我了。但这时,我并不是作为工人代表的,我还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 刘正学后来就说,“你这个事情,归劳司解决。”然后他就把西电劳司的经理叫来、那个经理又把张平安叫来。张平安就说不是他要停我的工资,是大厂拆了我带来的门面房,他停我工资是为了让我能去要赔偿。他说不是他张平安拆我的房,如果我去大厂把赔偿要来交给他了,他就给我开工资。你说这话混帐不混帐?张平安说他停我的工资是为了我好,因为他不停我的工资我就没有理由去告状了!“你把赔偿要回来交给我,我就给你开工资。”他就是这么说的。 第二次上访是03年11月底去,12月中旬回来的。我这一次几乎走遍了中央几乎所有的信访部门。这一次是以观察为主。在这些信访口岸,我观察接访窗口的态度,帮不认字的上访人填写上访表。当上访人叫我去天安门、中南海时,我摇头。那时,我是文明上访。 由于北京劳动部说我的问题是企业造成的。劳动部门的人说,小集体不能进大集体是指不能按同级工作调动办理调动手续,需先办个补救措施。在03年11月,因省工会帮忙,市劳动局第一次为我写了介绍信,要我们单位按政策为我办理手续。到劳动局我才知道,94年有个文件,关于企业的遗留问题。像我这样,小集体不能转换大集体可以补办个招工表就行了,工龄不受影响,连续算。这个政策从94年开始,01年结束。94年正好是张平安上任。这使我更增加对张平安的不满。04年4月的时候,西电公司刘正学还要我找这个“补救措施”的文件,我跑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才拿到。 这时候,厂里的其他职工都争斗平息了,因为签字了的都走人了,不签字的少数人就是后来和我一起罢免张的20个人。厂里的人还是一直都很关心我这边的情况,一直来问我咋办咋办。我一直说“管它呢,到时再说。”工人们很希望我带头,但看我始终不往这上面说,而且他们02年来找我的时候我没有答应,所以他们也就只是过来问一问。我就是一直为自己的事在跑,说不通我就往北京跑。 04年5月,我第三次北京上访,结果补发了我前8个月的工资。歇了两个月没上访,上访一停工资就没有了。所以6月又第四次去北京上访,西电公司驻京办事处来接我,说:“这个事情你还是回去吧,刘总一定认真给你处理!”刘总说要5方会谈,把我骗回西安。结果回到西安,他又说没说过找我开会的事,我在家呆了一天,第二天就上北京,这次在北京呆了一月。

9、我开始非正常上访

04年7月份我第五次赴京上访。以前几次上访我都是非常规矩的,但规规矩矩没有任何效果,这一次我被激怒了,成了完全的非正常上访。他们到北京来接我,我坚决不回去,哪里人多我就往哪里走、往哪里叫。去北京去中南海,玉泉山,钓鱼台等,天天去。在北京国际电视广播台那次闹得最凶,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是这家电视台,其他人一起说要去电视台我就跟去了,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大家都漫无目的的找新闻媒体,希望可以通过报道来取得转机。进去之后,当别的上访的人在被问“你有材料吗”时都在翻包,我都是先拿一份材料在手上,所以就马上把材料递上去。警察、保安“呼啦”一下全部上来翻我的包,把我包里的材料全部翻光了。他们告诉我说,说我的材料转到外国人手里了。旁边上访的人告诉我说拿我材料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外国人,保安也说我的有一份材料被交给外国人,我当时一愣:“什么,刚才是个外国人?他说着很标准的中国话啊!” 后来我还和一大堆人一起去过玉泉山。我怀抱烂席子、身背烂布包。西电公司的人来找我,我就和他们捉迷藏。大厂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去了中南海。 在那里登记以后,我对中南海派出所的人说:“我眼睛不好,天黑了就看不见了,你们得让我走。” 他们说:“让你走了你还到中南海去不?” 我说:“不去,我一天只去一个地方。” 我这一走边上也有人愿意走。没走的人后来告诉我说,“你刚走你单位的人就来找你了。”我听了这以后,就知道中南海下次肯定不再会放我走了。中南海不放我走,我还可以去玉泉山。   玉泉山可远了,那个地方你愿意待就待。玉泉山经常有国家领导人在此避暑,我在那个地方待了两夜三天。我们一开始去就是闯门,在门口喊口号,于是工作人员就把我们拉到香山派出所。 到了香山派出所,他们说,“老太太你回吧,这儿离南站(北京火车南站,上访人员一般集中于此——编者注)那么远,到了晚上你怎么办?” 我说:“是你们把我拉过来的,你说让我见领导的,不见领导我不走的。” 他们就说:“天黑了呀,再说领导也不来啊。” 我说:“天黑了我就待在这。不见领导我不走。” 他们又说:“那我们是不留你在这里过夜的。” 我说:“是你说能让我见领导的,不让我见领导你要我走我不走。” 于是我就在派出所的正门口横着铺了席子睡在那里,那还有探照灯。他们一见我这样就说:“老太太你这样我们走来走去把你踩到了怎么办?” 我说:“那你们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吧。” 他们还让我去屋子里边说有椅子,我说里边闷得慌、外边凉快——其实快把我冻死了。我在那待了两夜,第三天他们没办法了,就打电话骂我们省的驻京办,还把我叫到边上听他们骂。到了晚上7点多,就开始做我工作、并亲自开汽车把我送到北京南站。 后来我们单位的人来了,我又第二次跑去玉泉山那边。这一次我闹的很厉害,他们一见我,马上说:“呦,你怎么又来啦!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你们单位的人我们也叫不来。” 我说:“这回我不难为你们,我就要你们给我们地方上打个电话我就自己走了。” 他们一听我说不难为他们,马上说:“你就在这站着,我当你的面打。”然后当着我的面打了电话,把我们驻京办的人大骂一通。看他们打完电话我就悄悄走了。那时我们单位正在中南海截我,被骂了之后就知道我到了玉泉山,打了出租车就奔过来,玉泉山多远呀!等他们到时我早已经走了。那时我还不想被他们截到,所以不想再去中南海,因为再去他们肯定不会放我,所以我又到钓鱼台。这样捉了几回迷藏之后,我想了想又回到中南海,让他们把我接走了。 到了8月1日,西电公司的人就给我买了卧铺票让我回去。他们许诺我回去领导一定见我。还打电话给濮天祥,我听电话里声音正是他。心想,濮天祥要接见我这就行了!反正在北京,我说啥他们都同意。回去之后他们还真的找我谈了,注意听我说话,也不和我顶了。劳动仲裁也给我打电话,说政府要参与这个事件、好好地给我解决。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很高兴。 而事实上呢?濮天祥还是没有见我,是刘总见的我。我就向他要求赔偿我上访期间的损失。他说:“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这么多经济损失,你还要赔偿,我们不扣你的钱、不惩罚你已经很好了,你还想要赔偿?” 我就说:“刘总,我这人认死理,我还非常听领导的话。那么今天,要么你给我赔偿,要么你给我惩罚、送公安局、或者给我判刑、或者给我千刀万剐,否则这个赔偿我是要定了。” 然后党委书记张立世过来给他解围,我不认识张书记,说:“我和刘总说话,有你们插的什么嘴?一边扇着去!” 他们边上人说这是我们的张书记,我就说“啊?张书记呀!” 他说:“嗯嗯嗯,确实我们党一定要关心群众,这是我们做得不好。” 他说得特好听,并把我拉到一边去他办公室坐,这样我才把刘总放了,不然那天我要把他缠死了。然后到张书记那边,他就问我什么事,我就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说了一句,“你是有理的”。我想,要是党领导企业的话,他应该是一把手,可现在他连二把手也不算,二把手是刘总,他被架空了。我觉得张书记是代表党和我说话的,不是代表他个人,他是以西电公司党委书记的身份和我说话的,他说我是有理的!所以我说:“呀!我总算听到党的声音了。”然后我还把我做的歌递给他,他说我写得好、有一定的才华,说他非常佩服我。后来他说让我先回去,大家商量以后一定给我慎重解决。 第二天我就去大厂了,因为大公司说一定考虑我的赔偿,我就先到大厂要求见大厂厂长班建,他们说班建到国外去了,其实哪是去国外了,是躲起来了。我和大厂的人辩论,他们个个败下阵去。第二天大厂的书记康爱琪说和我面谈。 也就是这时,劳动仲裁给我打电话来说政府出面、一定给我解决问题。然后他们就出来,设了个陷阱让我跳进去。就是这个陷阱,让我彻彻底底地开始带领大家维权。 这是2004年10月9日,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是为了我个人斗。

10、入陷阱,放弃个人利益带领大家一起斗争

第五次之后被他们接回西安,劳动仲裁(代表政府、刘总参与)特别热情,说要给我解决问题。当时我以为受到重视了,自己的问题也就差不多了,后来才知道大多数的上访人都有过像我这样被骗的经历。 劳动仲裁说调解完了,让我在与大厂师雨梅、劳司梁培轩的一份记录上签字。我对他们的调解不满意,所以就在签字时,紧靠着协议写完的地方写了“我不是要饭的”,再紧接着写了我的名字。我想这样我写的字和他们的条款的中间就没有了空隙部分、他们就不能事后再插入条款了,他们想把这几个字抠都抠不去。 这个陷阱是啥呢?签完这个以后,他们当然觉得不妥啊,于是他们就问我工资级别是多少,那时候我还不像现在对这些文件理解得这么深这么透,他们说了以后,我对他们所说其他方面的都不同意,不过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退休工资由哪开、由哪发放的问题。劳动仲裁吴建中处长说:“我作为处长,就关心你的工资问题。我们要把你的退休工资落到实处,张平安发不出的,就由大厂给你发。”我就问,“是大厂劳司给我发、还是大厂给我发?”他说:“大厂劳司都不存在了,当然是大厂给你发,这么大个工厂发你这个几百块钱还发不来?你还要担心什么呢?我觉得这点是我们能给你做的最大的努力了,也只能如此了。” 我一听既然是大厂、国营的给我发,当然就同意了。他见我同意了,就让我在最后一张调解书上签字,叫我“不要写这乱七八糟的了,你签你的名字就行,不要写‘我不是要饭的’,只签你的名字”,还说:“我是代表政府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我的眼睛不好,他们把字写得又小又潦草,我让他们给我先读一遍,他们给我念的内容说的很好,基本上都满足了我的要求。我觉得他们是故意不让我看清楚,就问他我签了字之后这张东西他给我不,他回答说“那肯定要给你的”。我想那行,于是签了字然后马上把这张纸压住,说“这张是给我的!”他说“哎、你不能不讲理呀!这只有这一张,你签了以后我们还要拿去复制、打印,然后盖上章,然后再给你。你这样拿走了我们就没有了,那我们咋给你执行呀?你先给我,明天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份完整的东西。”我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就交给他了。 可是,当第二天我去的时候,就是10月10日那天,他们人都在。我一去就向他们要东西,因为他们写的条款很潦草,我看不清,所以我心里悬着。结果他们说:“这个调解是西电公司提出来的,不是你提出来的。如果是你提出来的,我们是不会出面的,既然不是你提出来的,这个调解书我们不能给你的。” 当时我脑袋“轰”的一下,“原来政府也会撒谎!!”那上面写的啥呀,我又看不清,我就把字签了!我心想:完蛋了!完蛋了!我自找的!我想了一下之后,就站起来,沉着脸对他们说:“我随便你们怎么给我设圈套,我知道你们有权,但是人心不可愚,张平安你记着,我孙礼静将带着全厂的工人问你要医保、要养老金。我从现在开始向你宣战!”说完我就走了。 现在回顾这几次和政府周旋,其实我还算比较谨慎的,但即便这样还是上了当。我想我什么成果也没有取得,但是却被教乖了,明白了即使政府出面也不能相信。从那时开始我对政府也产生了怀疑,我的经历就教会了我这点。后面跟这些人交锋时,我当面说他们官官相护、欺骗人民枉为国家机关,他们都从来不敢辩驳,这也是他们把我逼出来的。之所以走上这一步,全是被他们逼出来的,他们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