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青年网按】马云基于电商，电商基于快递，而快递基于快递员。双十一，谁的狂欢，谁的灾难？ 作者：苏晓            来源：《进步青年网》投稿 近几年，电子商务越来越火爆，应运而生的快递行业也随之突飞猛进。从2006年到2012年，我国的快递业务量由10亿件/年增长到57亿件/年，平均每年增加约7亿件。如此迅猛的快递业务量增长，使得快递行业最基础的从业人员——快递员——的人数也随之从十几万人增加到如今的超过两百万人。在中国电子商务和快递行业迅猛发展的背后，是无数快递员每天长时间高强度的劳动，是他们寒往暑来风雨无阻匆匆奔跑的身影，是他们日复一日奋斗在快递一线的“贡献”。 民间盛传“快递小哥月入过万”，实际上却很少有人真正关注和了解一名普通快递员真实的生存状态。笔者有幸零距离观察过国内某知名快递公司下属营业部的日常生产经营活动，也亲身体验过送快递的过程，因此深切地明白作为一个“快递小哥”所承受的工作、生活压力。如果说快递业的发展就像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大船，推动其往前进的，就是无数快递员每日洒下的汗水。 小张是当今中国千万快递小哥中的一员，今年三十岁，老家在皖北的一个山村。去年冬天他辞掉在苏州一家工厂里的工作，去一家知名快递公司做了一名快递员。上岗之前公司基本没有做任何岗前培训，只有一名老师傅将投递、揽收的基本操作规范说了一遍，然后就直接上岗了，所以很多具体的工作经验基本上是靠他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小张的同事多数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而且外地打工者居多。 快递公司的经营模式一般是“网点式”的，即在城市里根据业务量的地理密度布下若干个营业网点，每个网点负责一片区域的揽收和投递业务；每个网点又会将所在的区域分成若干个段道或者片区，这一个段道或片区里会包含若干个小区、商业街、学校或者工业园区。小张一个人负责一个片区，这个片区里主要是一些企业单位。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是投递，每天傍晚则是揽收时间，揽收回来之后还要分拣、装车、信息录入等等。小张每天早上七点钟起床上班，住的远一些的同事一般六点半就要从家出发。等到了公司，第一频次的货物已经卸完了，没空吃早饭只好买一个鸡蛋饼边吃边完成整理面单、排段这些准备工作。一般一频次会有四五十个件快递，一上午两个频次能达到一百件左右。有些片区以小区为主，快件数量相对较少，有些片区以企业为主，一上午就能超过一百五十件。上午九点钟，小张把两个频次的东西装上自己置办的电动三轮车，出发了。 投递是个很琐碎的过程。小张所属的片区有一个工业园区，其他主要是卖车的4S店，还有几座写字楼。有些单位的快递可以直接放在保安室或者前台，有些单位保安室不收快递就只能送进去或者打电话联系收件人出来取件。小张和同事们对“顾客是上帝”的说法很反感，认为现在宣扬地过头了。送快递的过程中时不时会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客户，有时，一些客观原因导致没能及时把快递送达，或许是因为客户不能理解行业和公司的规定，骂人、随意投诉的现象并不少见。公司规定被投诉一次要扣掉100块钱，对于一个月工资几千块钱的快递员来说被扣掉几百块钱很心疼。当前社会消费主义至上，不仅是快递业，其他服务行业长期以来宣传、强调“顾客就是上帝”，这一理念在不少消费者心中也根深蒂固；然而我们很少会在站在快递员这样的基层服务业从业人员角度去考虑问题，很少会了解他们工作的辛苦和压力，甚至仰仗自己是人家的客户有些颐指气使、不尊重他人。这使得小张他们感受到深深地不平等，自己的任务是给他人提供服务，但也要“尊重我们的劳动，尊重我们的人格”。 中午十二点小张才送完上午的件匆匆回到公司，有些同事还在送件没有回来。午饭就是大排档里随便一份炒饭或者盖浇饭，晚饭基本上也是，即使这样一个月吃饭也要花接近1000块钱，但是公司里并没有任何补助。本地的员工最起码晚饭可以在家里吃，但是像小张这样孤身一人出来打工的只能每天凑合了。 下午除了要送件，同时还要去揽收。有些客户寄的件没有包装，只能快递员自己拿回单位包装，因为不包装万一在运输过程中有损坏或丢失，揽收的快递员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有些货很沉，包装一次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有些货是批量货，一次可能有几十上百件，全部包装要几个人敢几个小时。在物流学科的理论研究上，包装是一个创造附加价值的过程，然而对于基层快递员来说，这个劳动过程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劳动报酬，这是为公司、为客户在免费劳动。发货的时间是每天晚上七点钟左右，那两个小时是每天最忙的时间段，部分人忙着扫描寄件面单、录入信息，部分人包货、装车，忙完下班已经是晚上七点半甚至是八点钟了。据了解，小张的公司下班已经算相对比较早的了，有些快递公司的快递员甚至要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工作时间长是中国快递行业的普遍情况，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对快递员来说司空见惯，十二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另外，快递员的休假安排是很少的，因为这个行业每天都有业务，因此每天都必须有人上班。小张就是每周休息一天，刚刚达到《劳动法》的规定。根据《劳动法》的规定，邮政行业因为其行业运营特点可以实行综合工时制，但实际上快递员每周的劳动时间远远超过了规定的44个小时，但是没有哪一家快递公司有加班费一说。 小张每天起早贪黑工作十个小时以上，一个月休息四天，但是到手的工资也就四千左右。看起来这笔工资比一般在厂里流水线上班要多，但是吃住都是自己的，而且公司没有为快递员缴纳社保。除了少数国营快递企业，不为基层员工缴纳社保是快递行业的普遍做法。计件工资制度迫使快递员们不得不拼命干活，争分夺秒地送件；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大自然的天气，夏天室外气温三十七八度，太阳晒得头发晕，汗水流进眼里模糊了视线；冬天寒风凛冽，吹得手脚冰凉，冻得话都说不出来。超长的工作时间，高强度的劳动，社保的严重缴纳不足，使得快递员的流动率高达30%。 在每年的全民网购狂欢“双十一”期间，快递业务量陡增，小张所在的营业网点能从平常的每天1000件投递量暴涨一倍。公司为了最大化保障服务质量，要求快递员们牺牲本身就很少的休息时间加班加点送件。暴增的业务量需要快递行业近二十天的时间去消化，在这二十天里小张们每天连轴转；当我们惊叹于国人一天几亿购买量的时候，却不知如此多的快递是他们一件一件送到我们手中的。“双十一”，谁的狂欢？谁的灾难？ 快递员劳动越来越繁重，工资却增长缓慢。中国快递行业正处于总体业务量迅速增长、各大快递公司激烈争夺市场份额的原始阶段。为了打击竞争对手、降低成本腾出降价空间，快递员的工资一直与他们的劳动强度和创造出来的价值不符。“公司发工资的时候死命地压低，死命地抠，想尽办法罚款的时候却‘大方’得很，动不动就是一百两百”，小张和同事们经常这样调侃。 一年365天，小张和他的同事们每天都在送快递的路上奋力前行着，但是前方的路，却有些茫然。